岩石裂缝里捱过一夜,黎明微光吝啬地洒进缝隙时,六个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褚教授持续低烧,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飘摇。杰克的高烧不退,脚踝伤口红肿发亮,每次挪动都发出压抑的呻吟。艾琳走路摇摇晃晃,脸色苍白如纸。茯苓嘴唇干裂出血,眼窝深陷,全凭钢铁般的意志强撑。
“水……水……”褚教授在昏迷中呓语。
茯苓将自己水壶里最后几滴水小心滴入他干裂的嘴唇。水壶彻底空了。最后一点饼干碎屑昨夜就已分食殆尽。
姚慧忽然小声啜泣起来:“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
“别胡说。”茯苓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她挣扎着站起,用树枝支撑身体,“走,继续向南。”
没有人质疑。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像一群伤痕累累的野兽,挣扎着爬起来继续跋涉。
日头渐高,山林温度略有回升,众人的体温却在流失。杰克的意识开始模糊,第三次险些栽倒时,艾琳用尽力气扶住他,自己却也踉跄着跪倒在地。
“我不行了……”艾琳带着哭腔,“真的……走不动了……”
就在茯苓感觉自己最后的力气也要耗尽时,【区域因果推演】突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异样”波动——不是追兵的杀气,而是带着警惕、试探,甚至还有一丝熟悉感。
“停!”茯苓猛地举手低喝。
队伍瞬间僵在原地。茯苓屏息感知,波动来自左前方茂密的杜鹃花丛。她示意大家隐蔽,自己悄无声息向前潜行。
花丛中传来一声富有特定节奏的布谷鸟叫:“布谷,布谷——布谷——”
茯苓心脏狂跳!这是接应信号!
她谨慎回应另一段节奏的鸟鸣。
花丛窸窣作响,两个身影狸猫般钻出。灰色土布棉袄打满补丁,头上包着白毛巾,皮肤黝黑粗糙,眼神锐利如鹰。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有道浅浅刀疤。
“可是‘山那边’来的客人?”刀疤汉子压低声音,口音浓重,“我们是‘樵夫’派来接应的。”
“樵夫”——苏北根据地在此区域游击队指挥员的代号!
狂喜瞬间冲垮茯苓的镇定。她眼眶一热:“是!我是‘茯苓’!后面是褚教授和国际记者!”
刀疤汉子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激动:“快!发信号!人接到了,急需救治!”
年轻队员立刻掏出竹哨吹响。一长两短的哨音在山谷回荡。不到片刻,远处传来回应。山坡树林、岩石后又钻出七八个游击队员,迅速围拢过来。
看到茯苓等人的惨状,一个年轻队员倒吸凉气:“老天……这是遭了多大罪……”
“同志!你们受苦了!”刀疤汉子扶住摇摇欲坠的茯苓,转头急声道,“水!干粮!把受伤同志背起来!”
清冽的山泉水壶递到嘴边。艾琳接过时手抖得厉害,水洒出来一些。她不管不顾地大口喝下,水流过干裂喉咙的刺痛感让她眼泪直流。
粗糙厚实的面饼塞到手里。姚慧咬了一口,麦香在口中化开,她突然捂住脸哭出声。
游击队员们七手八脚却动作轻柔地将褚教授和杰克背起。一个满脸稚气的小战士蹲在杰克面前:“同志,我背你。你放心,我背得稳。”
杰克意识模糊中喃喃:“谢谢……兄弟……”
“谢啥!”小战士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都是自己人!”
刀疤汉子——他自我介绍姓赵,是副队长——搀着茯苓:“还能走吗?”
“能。”茯苓咬牙。
“好!”赵副队长神色凝重,“后面有追兵?”
“张家庄遭遇埋伏突围的。”
“放心!”赵副队长眼中闪过寒光,“这一带我们熟!狗日的敢进来,叫他们有来无回!跟我走!”
队伍转向隐蔽的山间小路。游击队员们对地形了如指掌,脚步轻快如履平地。他们轮流背负伤员,警惕注视着四周。
背着褚教授的老队员边走边对褚夫人说:“大娘您放心,翻过这个山头就到我们落脚点,有草药,有吃的。”
褚夫人泪流满面,只会重复:“谢谢……谢谢同志们……”
艾琳被一个女队员搀着,忍不住问:“姐姐……你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女队员笑笑,脸上有高原红:“赵队长带我们在这片转悠三天了。‘樵夫’说,‘山那边’的宝贝必须接到,掉一根头发都是罪过。”
小半天的跋涉后,队伍来到隐藏在瀑布后的山洞。水帘和藤蔓完美遮蔽洞口,内部却宽敞干燥。石垒的床铺、灶台,角落里堆着粮食和弹药箱。
“到了!”赵副队长掀开洞口藤蔓,“快进来!”
队员们迅速生起火堆。火光驱散洞内阴冷,映亮一张张关切的脸。热水烧开,一个年纪稍长的队员——大家叫他老秦——熟练地为杰克清洗伤口。
“感染了。”老秦眉头紧皱,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捣碎的草药,“忍一忍,这药疼,但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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