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不是胜利的狂喜,不是解脱的欢呼,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的寂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按下了暂停键。
三色血炎贯穿贪婪核心的瞬间,那不断搏动、散发着无尽恶意与渴望的暗红肉块,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烂泥,骤然僵直。
表面那层由无数贪婪意志凝结而成的、试图垂死挣扎的厚重装甲,发出细微的声,随即如同风化了千年的岩石,一片片剥落、消散,化作虚无的尘埃。
连接着整个空间的无数暗红触须,在同一时间失去了所有活力,软塌塌地垂落,如同被烈日晒干的藤蔓,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飞灰,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核心本身,从被贯穿的创口开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绝对虚无。那不是黑暗,黑暗至少还是一种存在。这是一种连这个概念都被彻底抹除的空白,是法则层面的彻底湮灭。
这空白如同滴入清水的墨迹,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迅速蔓延,贪婪地吞噬着构成核心的每一丝贪婪意志,每一缕扭曲的法则。
赢了?
这个念头如同迟来的钝器,重重砸在我近乎死寂的意识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空洞。
代价。
这个词汇带着血腥味,从我灵魂深处浮起。
我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我的左侧。
林晓保持着最后指向弱点的姿态,她的身体,却已彻底化作一尊暗红色的、布满无数细微而复杂符文的石像。
那不是冰冷的、无生命的雕塑。石像的表面,那些符文还在极其微弱地搏动、流转,仿佛将她真实之心被解析、被扭曲、被固化的整个过程,以一种极其残酷的方式永恒地烙印在了这一刻。
她紧闭的双目下,那两道尚未干涸的血痕,也化作了石像上永恒的刻痕,诉说着最后的痛苦与决绝。她成为了这座贪婪巢穴最后,也最令人心碎的一个,一个被永恒定格在深渊与悬崖边界上的墓碑。
我甚至能到,她那被石化的意识深处,可能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得到答案的遗憾,以及对未知永恒的渴望。
我的目光,缓缓移向我的前方。
影子……已经不见了。
他原本站立的地方,空空荡荡。只有一点点如同萤火虫般、温暖却正在急速消散的光尘,还在空气中无力地飘浮、闪烁,仿佛是他最后存在的余晖。
他将他的一切——存在的概念、牺牲的意志、那沉默却坚定的守护执念,乃至最后一丝属于的情感,都毫无保留地、彻彻底底地融入了那最后一箭之中,燃烧殆尽。
没有遗言,没有残影,只有那句随着光尘飘散、却深深烙印在我灵魂听觉里的守约承诺——告诉那个小女孩...我守约了...——还在空寂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的响起,都带来一阵蚀骨的空茫和尖锐的痛楚。
他走得如此彻底,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这无尽的思念与负罪感,由我独自承受。
而我……
我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胸前。
那里,是一个巨大的、令人触目惊心的空洞。没有心脏在搏动,没有鲜血在流淌,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连接着无尽虚空的黑暗在缓缓旋转。
而从这空洞的边缘,无数如同活物般的暗红色纹路,正贪婪地、不可阻挡地向我的躯干、四肢蔓延、爬行。它们所过之处,皮肤传来诡异的麻痒与灼痛,仿佛在被强行改造成另一种存在的容器。
永恒的饥饿感,如同决堤的洪流,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我所剩无几的清醒意识。那不是胃部的空虚,而是源自灵魂本源的、对一切能量、一切存在、乃至一切情感的疯狂渴求。
饕餮不再低语,因为它已经不再需要低语。它的欲望,它的本能,正在成为我的欲望,我的本能。我们之间的界限正在模糊,正在融合。我还能称之为吗?或许,正在变成一个被饥饿驱动的怪物。
我付出了,勉强维系了那片刻脆弱的,发动了那绝杀的一击。此刻,盟约的另一方,一个化为冰冷的石碑,一个消散于无形的虚空。这胜利的,这以血与魂换来的战果,便由我一人,这具逐渐非人的躯壳,永世背负。
孤独。
这个词从未如此具体,如此沉重。它不像山压在身上,而是像水银,无孔不入地渗入我的每一个细胞,冻结了残存的情感,放大了每一分痛苦。
它在这空旷的、正在崩塌的巢穴里回荡,在这胜利的寂静中嘶吼。我赢了世界,却输掉了仅有的温暖与连接。这份战胜原罪的,此刻品尝起来,是如此的苦涩,如此的……荒谬。
就在这时——
那即将被虚无彻底吞噬的贪婪核心,残余的最后一丝集体意志,凝聚成一道怨毒、扭曲,充满不甘与诅咒的意念,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烙印般,狠狠打入我空洞的胸腔,打入我与饕餮融合的意识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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