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情况看起来比我好不了多少。脸色苍白得如同金纸,没有丝毫血色,唇边凝固着暗红色的、已经发黑的血痂。那身原本剪裁利落、便于行动的战斗服,此刻已是破损不堪,沾满了尘土、泥污以及已经变成深褐色的斑驳血迹。
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胸口伴随着微弱的呼吸极其缓慢地起伏着,虽然微弱,但至少还算平稳。
而她的一只手,甚至在这种半昏迷的状态下,依旧保持着某种下意识的、绝对防护的姿态,死死地按在怀中的那个储物袋上——那里,装着影子的“牺牲之刃”、林晓那冰冷的石像,以及她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利用他人也要达成的、复活哥哥苏启的渺茫希望。
这个画面,像一根淬了毒的冰刺,毫无预兆地狠狠扎进我疲惫而混乱的意识深处。
“看啊,都到了这种山穷水尽、自身难保的地步了…” 饕餮适时地发出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嘲笑,“她最在意、最紧紧护着的,依然是她那些宝贵的‘收藏品’!我们对她而言,算什么东西?不过是随时可以舍弃、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我们对她而言,永远都只是达成目的的工具,是棋子,是消耗品!)嫉妒立刻怨毒地附和着,声音中充满了积怨已久的恨意,“她的心里,只有她那死去的哥哥!我们的痛苦,我们的挣扎,在她眼里恐怕一文不值!”
我们竟然真的…一起从那个即将坍塌的防空洞里,从“暴怒”的疯狂追击下…冲出来了。
这个事实,带着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让我感到一阵恍惚。就在不久之前,我们还在那阴暗潮湿的防空洞里互相猜忌、剑拔弩张,几乎要置对方于死地。
而此刻,却像两具被世界遗弃的、破败不堪的人偶,无力地躺在这片陌生的、充满未知危险的废墟里,狼狈地分享着这片刻的、如同偷来的幸存。
就在这时,苏茜那浓密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如同蝶翼轻振。她也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初时是涣散的,带着刚从深度昏迷或沉睡中醒来的茫然与空洞。当她的视线与我对上时,明显地愣了一下,瞳孔有瞬间的失焦。
随即,那抹我熟悉的、属于战士的警惕和属于谋算者的锐利,如同条件反射般迅速回归,占据了她的眼眸。
然而,在那锐利的底色之下,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丝未能完全掩饰的、劫后余生带来的短暂松懈与恍惚,以及…一种更加复杂的、难以用简单词汇去定义的审视与衡量。
她没有立刻开口说话,也没有尝试移动身体,只是就那样静静地、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专注,回望着我。那目光,仿佛穿透了我狼狈的外表,在仔细评估着我此刻真实的状态,又像是在透过我,重新确认着眼前这荒谬而残酷的现实。
令人窒息的寂静,在我们之间无声地蔓延。只有穿过废墟缝隙的、带着呜咽声的风,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荒凉与死寂。
最终,还是她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重的沉默,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得厉害,几乎破碎不成调:“还…活着?”
我扯了扯嘴角,想要回应一个无奈的苦笑,但这个微小的表情却只成功牵动了脸颊和唇角的伤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最终,我只能用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幅度,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我仿佛听到她几不可闻地、轻轻吁出了一口气,那一直紧绷如弓弦的肩膀,似乎随之微微松懈了微不可察的一毫米。
她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开始谨慎地扫视着我们所处的这片陌生环境,秀美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了一个忧虑的结。
“这里…是哪里?”她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确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我摇了摇头,动作依旧缓慢而艰难,表示自己同样一无所知。脑海中的林晓数据碎片,此刻也无法提供任何关于我们所在位置的有效信息。
她似乎想要凭借意志力强撑着坐起来,但这个看似简单的企图立刻遭到了身体剧烈的抗议。
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痛苦意味的闷哼从她喉间溢出,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冰冷的冷汗,刚刚抬起一点的身体重新无力地跌回冰冷的地面,喘息声也因此变得急促而杂乱,显然牵动了内腑的严重伤势。
看着她因痛苦而微微蜷缩的身体,看着她那徒劳的挣扎,我体内那点可怜兮兮的、刚刚恢复了一丝丝的能量,似乎不受控制地躁动了一下。
这不是源于饕餮的贪婪蛊惑,也不是嫉妒的恶毒煽动,更不是懒惰的消极诱导…而是一种…更接近于本能的东西。
景文那带着阳光气息的笑容和话语,如同遥远记忆中泛黄的照片,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总是那样,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却又无比认真地说:“语馨,记住啊,在能伸手帮一把的时候,千万别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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