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控屏幕的黑白画面里,蚂蚁般的人群又聚集在了十二楼的活动室边缘,隔着模糊的像素,都能感受到那股躁动不安的绝望。饥饿像缓慢收紧的绞索,正一点点勒断恐惧的脖颈。林墨的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切换着几个不同角度的画面,将那些交头接耳、肢体动作越发激烈的影像收入眼底。
“快了。”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波澜,“赵虎的死,吓住的只是一时。胃里的火烧起来,就不怕脑子里的冰了。”
苏沐晴坐在他侧后方,手里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支箭矢光滑的箭杆,目光同样落在屏幕上。“他们这次,可能会换个方向。通风管道,或者从隔壁单元的天台尝试攀爬过来。”
“嗯。”林墨表示同意,“所以,得加点料,把路都堵死。”
他没再多说,转身走向安全屋深处。那里,几个大号的塑料收纳箱整齐码放着,上面贴着简单的标签。他掀开其中一个,里面不是食物,也不是工具,而是各种令人望而生畏的“零件”——成卷带着倒刺的铁丝网,用胶带缠紧、一头磨尖的钢筋段,装着不明粉末和碎片的玻璃瓶,甚至还有几副改装过的、带有触发装置的捕兽夹。
他蹲下身,开始挑选。动作不疾不徐,像工程师在挑选合适的螺丝钉。几段带着锐利尖刺的钢筋,几卷铁丝网,几个触发机关,还有一些苏沐晴也认不出用途的电子元件和化学小瓶,被他分门别类放进一个帆布工具袋。
苏沐晴看着他平静的侧脸。昏黄的蓄电灯光下,他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只有稳定移动的双手,和偶尔微微抿起的嘴角,透露出一种全神贯注的冷硬。他似乎完全抽离了“制造痛苦”这件事本身,只将其视为一项必须完成、且需追求最高效费比的防御工程。
准备好工具,林墨又去储藏区取了一瓶水,几块高能量的压缩食品,用另一个小包装好,挂在工具袋旁边。
“走一趟。”他对苏沐晴说,语气就像说去楼下取个快递。
苏沐晴默默点头,伸手去拿靠在墙边的复合弓。林墨却摇了摇头,指向她腿上的夹板:“这次不用。你守住这里,看好监控。任何人试图趁我离开摸上来……”他顿了顿,“你知道怎么做。”
他的目光在苏沐晴和那把弓之间扫过,信任不言而喻。
苏沐晴松开了握弓的手,重新坐稳,目光转向监控屏幕。“明白。”
林墨不再多言,提起沉重的工具袋,拉开安全屋厚重的内门,又反手仔细锁好。他没有走向通往楼梯间的防火门,而是走向天台另一侧——那里有一个通往大楼外部检修通道的小门,锈蚀严重,平时极少使用,也被他用内部加装的插销和警报器封死了。
他花了点时间,悄无声息地卸下内部的封锁,侧身挤了出去。
外面是狭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检修走道,锈迹斑斑,脚下是令人眩晕的四十层高空。风在这里变得狂暴,撕扯着他的衣襟,发出鬼哭般的尖啸。下方,城市如同巨大的、沉默的骸骨场,零星几点未熄的火灾余烬在远处明明灭灭。
林墨脸上没有丝毫惧色,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脚下的深渊。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外墙,单手抓住锈蚀的栏杆,另一只手提着沉重的工具袋,开始沿着走道,向大楼另一侧,靠近隔壁单元天台的方位移动。
他的动作稳定、精确,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换手,都充分利用了走道结构和他自身的力量,在狂风中维持着危险的平衡。这不是训练的结果,而是在绝境中被逼出的、对身体和环境的极致掌控。
来到预定的位置,他停下。这里有一处外墙的凹陷,紧邻着通风管道的主出口,也是从隔壁单元天台尝试攀爬过来的最可能路径。
他将工具袋放下,开始工作。
先是铁丝网。带着倒刺的铁丝在他手中如同驯服的毒蛇,被迅速缠绕固定在通风口外侧的金属框架和附近的管道上,形成一片密集的、闪着寒光的拒止区域。接着是那些磨尖的钢筋段,被他用特制的卡扣和强力胶,巧妙地斜向固定在凹陷处的墙壁和管道夹角,形成隐蔽的、向上的致命矛阵。
然后是最关键的机关。他取出那几个触发装置——精巧的平衡杆、细如发丝的绊线、微力弹簧。他将它们布置在攀爬者最可能着手或落脚的位置,绊线的一端连接着那些玻璃瓶或改装捕兽夹。一旦触发,失衡的机关会瞬间释放,或者带动绊线扯开瓶塞、激活捕兽夹。瓶子里是什么,林墨没有解释,但苏沐晴曾见过类似的配方演示——强刺激性粉末、遇空气快速挥发的催泪物质,或者混合了铁屑的易燃油脂。
最后,是几个微型的、带有磁吸底座的电子元件。林墨将它们吸附在附近通风管道的内壁、外墙不易察觉的缝隙里。那是简易的震动感应器和声音采集器,信号会无线传输回顶层的监控终端。虽然简陋,但足以提供宝贵的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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