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小时,在饥饿和恐惧的煎熬下,被拉长得像一个世纪。
楼下幸存者的活动轨迹,在监控画面里清晰地呈现出一种焦灼的扇形扩散。他们不再仅仅聚集在十二楼的活动室,而是像被惊扰的蚁群,开始小心翼翼地向更低层、更偏僻的角落探索,翻找着早已被搜刮过无数遍的废墟,偶尔为了一点发霉的饼干屑或半瓶浑浊的污水爆发短暂的、虚弱的冲突。但更多时候,他们只是麻木地坐着,目光不时飘向天花板,或转向西侧外墙那扇窗户——那包挂在致命高度的小袋子,依旧在风中微微摇晃,像一个残酷的灯塔,标记着绝望与渺茫希望的分界。
林墨的广播,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最初的震惊和死寂过后,是激烈的、压低了声音的争论、猜疑、咒骂,以及无法抑制的、对“投放”的渴望。没人敢再公开叫嚣强攻顶层,赵虎的惨状和西墙外隐约可见的狰狞铁丝网,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每隔四十八小时投放”的承诺,又像毒瘾一样勾着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逼近。
林墨没有守在监控前。他在安全屋内,平静地准备着“第一次投放”。东西不多:十包独立包装的压缩饼干,五瓶500ml的纯净水,两小包食盐,还有几板最普通的抗生素和几卷干净纱布。都是基础到不能再基础的东西,但在当下,每一样都足以让人疯狂。
他没有用袋子,而是选择了一个半透明的、带提手的塑料收纳箱。将物资整齐码放进去,盖上盖子。然后,他走到了安全屋一角,那里立着一面从某个废弃办公室搬来的全身镜。镜子有些老旧,边缘的镀银略有剥落,但足够清晰。
他站在镜前,看着里面的自己。还是那张脸,平静,甚至有些缺乏表情。他抬手,整理了一下因为搬运东西而略有些皱的衣领,拂去肩头不存在的灰尘。动作很慢,很仔细,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仪式感。
然后,他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肩膀打开,下颌微收。镜中人的眼神,悄然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平时的疏离平静,也没有广播时那种非人的漠然,而是……一种混合着淡漠、审视,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嘴角的线条依旧平直,但整个面部肌肉的细微调整,让他的表情透出一种“我拥有,我给予,我掌控”的意味。
他提起那个半透明的收纳箱,转身,不再看镜子。
苏沐晴靠在椅子上,腿上盖着毯子,手里握着弓,箭囊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看着林墨这一系列动作,眼神复杂。这又是一场表演,一场精心设计的“物资炫耀”。不仅要给东西,还要给得充满姿态,给得让人在感激(如果还有的话)之前,先感受到巨大的差距和绝对的被动。
“位置?”她问。
“七楼,东侧楼梯拐角,废弃的清洁工具间门口。”林墨回答,“那里相对隐蔽,但监控能覆盖,他们也容易找到。”
他提起箱子,走到安全屋通往天台的内门前,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注意警戒。”
“放心。”
林墨推门而出。他没有选择内部楼梯,而是再次走向那个外部检修通道。比起内部可能遭遇的埋伏(虽然可能性极低),他更信任自己在外墙的隐蔽性和速度。
狂风依旧,他提着箱子,身影在狭窄的锈蚀走道上快速移动,如同暗夜中的幽灵。四十层的高度,脚下是令人眩晕的虚空,但他步履稳定,目光只看向前方。绕过半栋楼,他找到了预定的位置——那里有一个破损的通风窗,通向大楼内部。
他谨慎地观察了内部情况,确认无人。然后,他将那个半透明的收纳箱,稳稳地放在了七楼东侧楼梯拐角、那个废弃清洁工具间斑驳的木门前。箱子里的压缩饼干、水瓶、药品,透过塑料盖清晰可见。
放好箱子,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后退两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型喷雾罐,对着箱子周围的地面,喷了几下。无色无味的液体迅速挥发。那是荧光标记剂,在特定波段的紫外灯下会显形。然后,他又在附近几个不起眼的角落,贴上了指甲盖大小的、伪装成污渍的微型摄像头和震动感应贴片。
做完这一切,他才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回通风窗,沿着外墙检修通道返回顶层。
回到安全屋,他第一时间看向监控。七楼东侧楼梯拐角的画面已经传回。那个半透明的箱子孤零零地放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里面的东西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楼下,时间到了。
最先发现的是两个结伴在底层搜寻、饿得眼睛发绿的年轻人。他们跌跌撞撞爬上七楼,本不抱希望,却在拐过楼梯角的瞬间,猛地僵住,眼睛瞪得几乎脱眶。
“箱……箱子!”一人嘶哑地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形。
另一人反应更快,低吼一声,如同饿狼般扑了上去。但他的手指还没碰到箱子提手,就被后面涌上来的更多人撞开。消息像野火一样蔓延,楼梯间里响起杂沓的脚步声和疯狂的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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