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像一块浸透了墨汁的破布,狠狠砸在缅甸边境码头的铁皮棚顶。
噼里啪啦的声响里,混着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和蛇头粗粝的咒骂。
刘正祥蜷缩在一艘锈迹斑斑的渔船底舱,浑身裹着一件不合身的粗布雨衣。
雨衣的橡胶味呛得他直反胃,可他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手指死死攥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密码箱,箱角硌得掌心生疼,却不敢松开分毫。
箱子里是他最后家底——十根金条,两沓未激活的瑞士银行卡,还有一本伪造的泰国护照。
护照上的名字是“宋明远”,照片上的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哪里还有半分果敢工商协会会长的意气风发。
底舱里弥漫着鱼腥味、霉味和汗水发酵的酸臭味。
三个同样缩着脖子的保镖守在舱门两侧,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
其中一个瘦高个保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会长,咱们……咱们真能顺利到泰国吗?”
刘正祥猛地抬眼,浑浊的眼球里布满血丝。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闭嘴!”
瘦高个保镖被吓得一哆嗦,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刘正祥烦躁地踹了一脚身边的鱼筐,几条半死不活的海鱼蹦跶出来,溅了他一裤腿的泥水。
他嫌恶地抹了把裤腿,脑海里飞速闪过这几天的惊魂画面。
明学昌被抓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福利来集团的顶楼办公室里喝茶。
青瓷茶杯“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片溅起的茶水,烫红了他的手背。
他当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连烫感都顾不上。
他太清楚四大家族的捆绑关系了——明家倒了,白家、魏家也撑不了多久,下一个就是他刘家。
于是他连夜召集心腹,烧毁了所有与电诈、贩毒相关的账本和协议。
那些烧得焦黑的纸灰,顺着通风管道飘出办公室,像一群黑色的蝴蝶。
他又把福利来集团的核心资产,一股脑转移到了远在加拿大的私生子名下。
做完这一切,他才带着三个心腹,在蛇头的接应下,仓皇逃出果敢。
“妈的,魏超仁那个软骨头!”刘正祥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
他想起魏超仁主动投降的消息,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那个老东西,当初一起瓜分电诈利润的时候,笑得比谁都开心。
现在倒好,为了保命,竟然把四大家族勾结的内幕全抖了出来。
还有白所成,那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当年背叛彭家声的时候何等嚣张,如今还不是沦为阶下囚。
刘正祥越想越恨,越想越怕。
他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表盘上的指针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
约定的出发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蛇头还没来。
一种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
二
“吱呀——”
舱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一道刺眼的手电筒光束扫了进来。
刘正祥下意识地把密码箱抱在怀里,缩成一团。
蛇头那张布满刀疤的脸出现在舱门口,他的表情很奇怪,没有平时的嚣张,反而带着一丝慌乱。
“宋老板,快,走了走了!”蛇头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急切。
刘正祥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冲三个保镖使了个眼色,几个人跌跌撞撞地跟着蛇头爬出底舱。
码头的风很大,裹挟着雨水打在脸上,生疼。
刘正祥眯着眼睛打量四周,夜色像浓墨一样浓稠,码头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光线微弱得可怜。
除了他们这艘渔船,周围还停着几艘小舢板,静悄悄的,看不到半个人影。
“怎么这么安静?”刘正祥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惕。
蛇头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安静不安静!赶紧上船,晚了就来不及了!”
刘正祥被推得一个趔趄,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咬咬牙,弯腰踏上了一艘小舢板。
三个保镖紧随其后,最后一个保镖刚跳上船,蛇头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那个保镖的后腰。
“噗嗤——”
匕首没入血肉的声音,在暴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个保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回头看着蛇头,嘴里吐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掉进了浑浊的江水里,连个浪花都没翻起。
刘正祥和另外两个保镖都惊呆了,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干什么?”刘正祥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蛇头咧嘴一笑,脸上的刀疤因为这个笑容显得更加狰狞。
他舔了舔匕首上的血迹,冷笑道:“刘会长,别装了,你以为你现在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刘阿宝吗?”
刘正祥的心脏骤停,他猛地意识到——蛇头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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