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廷玉随着时迁,一路无话,穿街过巷,来到周天下榻的客栈。房间内只点着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却柔和。
时迁推门而入,笑嘻嘻对正在灯下翻看什么的周天道:“庄主,栾教头请来了。”说罢,也不待周天吩咐,极有眼色地反手带上门,将空间留给了屋内二人。
房门轻阖,室内骤然安静下来,只余灯花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栾廷玉环顾这间朴素的客房,目光最终落在站起身的周天身上,心中疑惑更甚,抱拳道:“周庄主深夜相召,不知有何见教?”
周天笑容温和,抬手示意:“栾教头请坐。冒昧相请,确有一事相商。”他待栾廷玉在对面坐下,才继续道,“实不相瞒,并非为我自家之事,而是想为栾教头,谋一个真正的前程。”
“前程?”栾廷玉浓眉一挑,面上疑惑未消,反而更添警惕,“栾某与周庄主素无深交,庄主此言……莫不是戏言?”
周天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也不绕弯,直言道:“绝非戏言。在下的授业恩师,济州时文彬时公,不日将奉旨入京,任职御史台。老师身边,正缺一位武艺高强、稳重可靠的贴身护卫。周某思来想去,独龙岗上‘铁棒’栾廷玉栾教头,无论身手、人品,皆是上上之选。只是不知,栾教头可愿屈尊,护持我师一段时日?”
栾廷玉听得一怔:“尊师是……?”
“便是前任郓城知县,现任济州通判,时文彬。”周天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朝廷旨意已下,擢升恩师为御史中丞,入京履职。”
“御史中丞?”栾廷玉浑身一震,双目陡然睁大。这官职清贵显要,非同小可。他看向周天,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周庄主,你我今日方是初识……此事关系重大,不知……”
周天不再多言,自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了过去:“栾教头一看便知。”
栾廷玉双手接过,指尖触及那细腻的官笺便是一动。展开信纸,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方鲜红清晰的“御史中丞”官印!印文规整,气度俨然,绝非伪造。
他强压心中波澜,细读信上内容。时文彬的字迹工整端方,言辞恳切,先述及对栾廷玉武勇人品的听闻与赞赏,继而直言京中局势复杂,亟需可靠臂助,望其能前来相助,共图报效朝廷云云。
他一字一句读完,犹自不敢确信,又从头细看一遍。白纸黑字,官印赫赫,做不得假。一股混杂着震惊、狂喜与机遇感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让他持信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多年来困守祝家庄的郁结,对前程的茫然,在此刻仿佛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光劈开!
周天并不催促,只静静品茶,留给他消化这巨大转折的时间。
良久,栾廷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书信小心折好,双手递还给周天,再抬头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他起身,对着周天深深一揖:“周庄主举荐之恩,如同再造!栾某……不知何以为报!但不知,栾某何时前去拜见时中丞?”
见他如此反应,周天知事已成,含笑虚扶:“栾教头不必多礼。你既愿往,便是自己人。只是……”
他略一沉吟,“你毕竟在祝家庄效力多年,纵然去意已决,也当好聚好散,将首尾料理清楚,方显磊落。如何与祝家分说,想必栾教头自有分寸。待此间事了,径直前往济州通判府即可,我老师那边,我自会先行说明。”
栾廷玉重重颔首,胸中块垒尽去,只觉前途豁然开朗:“周庄主考虑周详!栾某明白。既如此,我这就回去准备,尽快与祝家了结,绝不耽误正事!”
“好,静候佳音。”
栾廷玉再不多言,抱拳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脚步虽急,却带着一种卸下重负后的轻快与坚定。
门外,李逵与时迁正蹲在廊下低声嘀咕。见栾廷玉进去不过一盏茶工夫便又出来,且神色迥异,李逵挠着头,憨声问道:“这就……谈妥了?怎地这般快?”
时迁眯着眼,嘿嘿低笑:“铁牛哥哥,你可知‘御史中丞’是个什么官?那是能直达天听、监察百官的清要显职!给这等人物做亲随护卫,便是一步踏入了官家门径,比起在这庄子里当个看家护院的教头,何止云泥之别?栾廷玉是明白人,这等天上掉下来的登云梯,他若还犹豫,才是真傻了。”
李魁听得似懂非懂,嘟囔道:“既这般好,庄主何不白日里光明正大去说,偏要夜里悄悄摸摸的?”
时迁眨眨眼,他也猜不透周天全部心思,只得含糊道:“庄主行事,自有深意。或许是顾忌祝家颜面,或许另有安排。咱们啊,听吩咐便是,少胡思乱想。”
正说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周天踱步出来,见二人模样,笑道:“两位哥哥聊什么呢?屋里憋闷,可愿随我出去走走,瞧瞧这祝家庄的夜景?”
李逵早待得不耐烦,闻言一跃而起,咧开大嘴:“走走走!正好看看有啥稀罕玩意儿,买些回去给俺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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