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从窗框上收回。
暮色将山影拉得极长，他转身时，桌上那枚刚传回讯息的玉简仍在微微发亮。药无尘没有说话，只是合上了手中的书，目光静静落在叶尘脸上。
“他们到了。”叶尘走到阵盘前，指尖轻点，东渊谷的地图随即浮现，一个红点正从外围缓缓退回，“小队已经接近祭坛区域。”
药无尘起身走到他身旁：“出事了？”
“暂时没有。”叶尘盯着光点移动的轨迹，“但他们碰到了东西。”
玉简中的记录开始回放。画面晃动，是夜行视角，五道身影紧贴山壁前行。空气越来越沉闷，灵气仿佛被某种力量吞噬，逐渐变得稀薄。领头的弟子抬手示意停下，前方地面裂开一道缝隙，裂缝中泛着淡青色的微光。
“这地形不对。”他说，“我们查过的路线里，这里没有断层。”
后方一人取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停在垂直方向，直直指向地下。
他们继续前进，不足百步，前方空气忽然扭曲，如水波般荡漾开来。一道半透明的屏障横亘眼前，看不出厚度，也寻不到边界。一名弟子扔出破障符，符纸刚一接触屏障便化为灰烬。另一人凝聚灵力拍出一掌，掌风触及屏障瞬间被反弹，反震之力让他连退数步。
“不是普通结界。”他对同伴低声道，“这东西不惧攻击。”
他们试图绕行，可无论向左还是向右，屏障都如同活物一般延伸而出，始终挡住去路。更诡异的是，每走一段，空气中便会浮现出模糊的纹路，像是刻在虚空中的符文，转瞬即逝。
“有人在看我们。”走在最后的女弟子忽然开口，声音微颤。
其他人回头张望，身后空无一人。但她坚持说，从十分钟前开始，背后就有一种被盯视的感觉，仿佛有眼睛贴在后颈上。
“别慌。”队长低声提醒，“保持队形，慢慢撤。”
他们原路返回，一路沉默。直到退出三里地，那种压迫感才终于消失。女弟子当场咳出一口血，被人扶着坐下，脸色苍白如纸。
叶尘关闭玉简，屋内陷入寂静。
药无尘皱眉：“那个屏障……会动？”
“不是会动。”叶尘摇头，“它早已布下。整个山谷都在它的覆盖范围内，只要进入一定距离，就会触发。”
“那他们是怎么察觉被监视的？”
“感觉。”叶尘望着地图，“不是幻觉。那女弟子有灵觉天赋，自幼便能感知情绪波动。她说那种注视带着恶意，绝非死物所有。”
药无尘沉默片刻：“你是说，结界中有意识？”
“或者，”叶尘走到桌边，执笔在纸上画下一个圆圈，又在周围标出三个点，“北荒原、西漠林、东渊谷——三处异常点连成三角。如今看来，每一处都有一道类似的屏障，将核心区域围护其中。”
“你不打算再派人进去？”
“再派，不过是送人去受罪。”叶尘放下笔，“他们能感知我们，而我们却看不见对方。这种情况下强闯，只会暴露更多情报。”
“可你总不能干看着。”
“我不急。”叶尘看向阵盘，“他们设这个局，必是在等某个人，或某个时机。我们现在退了，反而会让对方以为我们尚未察觉真相。”
药无尘轻笑一声：“你还挺会演。”
“不是演。”叶尘坐回椅中，“我是真没找到破解之法。这结界不依赖外力维持，也不消耗灵气，就像生根于那片土地一般。我们惯用的破障手段，在它面前不过如同风吹树叶。”
“那你打算怎么办？等它自己消散？”
“等不了。”叶尘站起身，“我已经下令另两支小队暂停行动。眼下最紧要的，是弄清这结界究竟是何物所化。”
他走向墙边柜子，拉开抽屉，取出一块灰白色的石头。石面纹路比先前更深，似被某种力量重新刻画过。他将石头放在桌上，又取出一枚从东渊谷带回的碎石，置于其旁。
刹那间，两块石头之间浮起一丝极细的光丝，连接不过一息便断裂。
“果然。”叶尘低语，“它们有反应。”
“你是说，这块传承石，能与结界产生联系？”
“不只是联系。”叶尘轻轻触碰石头表面，“它是钥匙，也可能……是锁的一部分。”
药无尘未再言语，只是长久凝视着那块石头。
外面天色已完全暗下，屋内唯有阵盘散发微光。叶尘立于桌前，手指缓慢而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
“你有没有想过，”药无尘忽然开口，“他们为何要把东西藏在这种地方？明明可以强抢，可以直接攻入，偏要费这么多周折。”
“因为他们怕惊动别的存在。”叶尘答道，“这片大陆有些规则，并非谁都能打破。他们也在守规矩。”
“所以才用这种阴招？”
“对。偷偷摸摸，一点一点来。只要无人发现，他们就能持续挖掘。”
“可你发现了。”
“所以我现在最担心的，不是他们有多强。”叶尘望着药无尘，“而是我一旦出手，他们便会加速。到那时，我们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药无尘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我去翻一翻老谷主留下的残卷，看看是否记载过这类结界。”
门关上后，叶尘再次来到阵盘前，调出东渊谷的画面。他将时间往前推移，查看小队进入前的监控记录。画面平静如常，山林不动，风也未起。可在某一瞬，空气中掠过极其细微的波动，宛如水面被轻轻触碰。
他将那一帧定格，放大。
在祭坛上方，空中浮现出几个几乎不可见的点，排列成环形。若非逐帧查验，根本无法察觉。
叶尘将这些点逐一连接，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圆。
圆心位置，恰好对应地图上标记的九鼎碎片可能埋藏的坐标。
他拿起玉简，写下一条新令：封锁所有关于结界的讨论，任何人不得私下研究或尝试接触。违者逐出队伍。
写罢，他将玉简投入传送阵，按下启动。
阵盘上的光点依旧闪烁，东渊谷方向，那道屏障依然存在。
叶尘伫立原地，手指最后一次轻叩桌面。
门外传来脚步声，渐行渐远。
他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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