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凡抬起头，看到三个穿着炼器堂外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站在面前。为首一人，身材高瘦，下巴微抬，眼神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刚才说话的正是他。徐凡记得他叫赵干，是炼器堂一位管事的外甥，平时在堂内有些嚣张。
“赵师兄。”徐凡放下书卷，平静地打了个招呼。他不想惹事，但也绝不怕事。
赵干嗤笑一声，目光扫过徐凡手中的符文残卷，又看了看他面前桌上堆着的几本《材料力学初解》（他自己整理的手抄笔记，用了此界能理解的词语）、《灵气粒子假说》等“不伦不类”的玩意儿，脸上的讥讽更浓：
“怎么？看这些没用的东西，就能让你那‘特异资质’变得有用吗？一个靠歪门邪道和运气进来的记名学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发出附和的笑声。
藏经阁内其他看书的弟子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目光，有好奇，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徐凡眉头微皱，语气依旧平淡：“赵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赵干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徐凡，“听说你之前在青溪镇，靠着几句胡言乱语，骗得了柳师姐和韩执事的看重？我告诉你，炼器堂靠的是真才实学，是实打实的炼器功夫！不是你这套纸上谈兵的鬼画符！”
他指着徐凡那些笔记：“就凭这些玩意儿，你能炼出法器吗？你能控火吗？你连最基础的‘熔金诀’都施展不出来吧？”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赵干的话虽然难听，却点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徐凡的“理论”，在无法施展法术、亲手炼器的情况下，确实缺乏最直接的证明。
徐凡看着赵干，忽然笑了。那笑容很平静，却让赵干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
“赵师兄说得对，炼器确实需要真才实学。”徐凡缓缓站起身，“我目前确实无法亲手炼器。不过，关于‘真才实学’……我最近正好在研究‘风铜’与‘赤铁’熔炼时，为何成品率始终无法突破八成的问题，有了一些基于‘纸上谈兵’的发现，不知赵师兄可否指教一二？”
赵干一愣。风铜和赤铁是炼制低阶飞剑的常用材料，熔炼成品率不高是普遍现象，他叔叔（那位管事）也常为此头疼。这小子居然在研究这个？
“你……你能有什么发现？”赵干强自镇定。
徐凡不紧不慢地拿起一张空白的兽皮纸，用炭笔在上面画了起来：“根据我的观察和数据记录，传统熔炼时，风铜与赤铁的投料顺序是固定的，先赤铁后风铜。但我发现，风铜的熔点比赤铁低约一百五十度（他估算的温度单位）……”
他在纸上画出温度曲线和材料状态变化示意图。
“当先投入赤铁，待其完全熔化达到高温时，再投入风铜，风铜瞬间熔化并汽化部分，导致熔液内部产生大量微小气泡和成分不均。这些缺陷在后续锻造中难以消除，是成品率低下的主因。”
他看向赵干，目光锐利：“若改变投料顺序，先投入风铜，在其半熔化状态时，再投入赤铁碎块，利用赤铁熔化吸热，平稳度过风铜易汽化区间，使两者在更温和的温度梯度下实现共熔……赵师兄以为，此法是否可行？理论上，可将成品率提升至九成以上。”
徐凡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每一个推论都伴随着简单的图示和逻辑链条。他虽然不能亲手演示，但这番“纸上谈兵”，却如同抽丝剥茧，将一个问题分析得透彻无比。
藏经阁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镇住了。他们或许不懂那些陌生的术语，但那严密的逻辑、清晰的图示、以及那个极具诱惑力的“九成以上”成品率，让他们意识到，这个记名学徒，绝非只会夸夸其谈！
赵干张了张嘴，脸憋得通红，他想反驳，却发现根本无从驳起！徐凡说的每一个环节，都似乎直指问题的核心！他叔叔确实抱怨过熔液气泡多的问题，但他从未想过，问题可能出在最基础的投料顺序上！
“你……你胡说！祖师爷传下的工艺，岂能有错！”赵干只能再次搬出老一套，但底气已经明显不足。
“祖师爷的时代，或许没有精确的温度测量手段，采用更稳妥的先后顺序可以理解。但时代在进步，我们对材料的认知也应该深化。”徐凡收起兽皮纸，淡淡地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赵师兄若不信，大可回去一试。若成功了，记得请我喝酒。”
说完，他不再理会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赵干等人，重新坐下，拿起那本符文残卷，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赵干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在周围弟子异样的目光中，最终只能恨恨地跺了跺脚，带着跟班灰溜溜地离开了藏经阁。
经此一事，徐凡在炼器堂低阶弟子中，“纸上谈兵”……哦不，是“理论深厚”的名声，算是彻底传开了。虽然依旧有人不服，但至少，明面上的挑衅，暂时少了许多。
徐凡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他需要用更多、更扎实的“成果”，来真正赢得尊重和地位。
而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尝试将他那些“纸上谈兵”的理论，转化为实际可用的、哪怕是最低阶的——“科技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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