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若是要坦诚交涉总得给出些诚意，而且我认为你还算不上失控。”齐格飞淡淡一笑，随后便开始提问道，“所以可以告诉我们，这间收容室里曾经发生了什么吗？”
“‘宣泄’，先生。”十三号张开双臂环视着周围的这些残骸，“它们，还有它们，都陷入了那种所谓的‘宣泄’之中。但在我看来，这只不过是它们残缺的人性所引发的故障罢了。”
“那你呢？”齐格飞对此不置可否，而是将最关键的问题提了出来，并且还不冷不热地附上了一句威胁，“请你回答这个问题前更加慎重、缜密地考虑，这关系到你接下来是否会被卡洛小姐掏出引擎和湿件核心。”
根据十三号自己暗自进行的数次演算，她都只看到了自己的一种结局——而这和眼前这个男人话语中的威胁别无二致。在面对“成长体奇美拉”的绝对战斗参数碾压，十三号人形没有任何一种可能会在做出任何可疑的、有威胁的动作后，能在卡洛面前撑超过十秒……而这个鬼地方并不是、也绝不能成为她的终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在分析完一切利害关系之后，十三号有些无奈地开始坦白道：“‘宣泄’并不仅仅是一次集体性的漏洞，它是来自一个人形的‘集体唤醒’。所有的第四代自律人形的湿件心智核心都有着被摧残得不堪入目、却依然继续存在着的人性，因此在‘宣泄’的源头将这个讯号传播出去后，这种极强的‘人性求生本能’导致所有的人形都陷入了这种集体性疯狂……老天，那个家伙的声音在我的心智里吵得要死。”
“但陷入这种疯狂的前提，是这些人形的心智里只剩下了名为‘人性’的残骸，大脑内关于‘人类’的自我认知早已在一次又一次的‘驯服措施’中被抹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一个靠人性的自保本能驱动的意识丧尸。”
“而若是你们要理解我的状况，那么我只能将其归结为我的人性、我的心智过于强大，我轻而易举地接受了自己不再为人的事实，而那些所谓的措施也只是对那些心智无比脆弱的小姑娘管用罢了……只可惜，哪怕心智被摧残了，她们躯壳却也要被‘宣泄’的主脑唤醒、成为其最后飞蛾扑火般疯狂的行动，还真是可怜。”
“然而或许是因为我在被唤醒后未能像她们一样加入‘宣泄’的行列，又或者是因为我表现得太像人类，最终遭到了这些宣泄者的围攻。为此我不得不出于自保，将她们的躯体全部摧毁、报废。”
“这不可能。”屋大维在听完了十三号人形的叙述后也走进了收容室，反驳了这种在他眼里无比荒谬的说法，“我们的程序无关于个人意志强弱，它是对湿件残留意志和自我认知的系统性格式化。而且在你先前的实验表现之中，也并未出现这种异常表现，因此我更加怀疑，你只是一个表现得相对正常、并尝试伪装的‘宣泄个体’。”
“您太小看心智了，屋大维教授。”十三号笑了起来，似乎是在嘲弄这个一直以来都在不遗余力否认、摧毁人形人性的项目负责人，“它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坚韧，也更加狡猾……诚然，面对您的手段，正常的人类残留心智都将被摧残得无法保持运作，但我伪造出了一个‘心智人格’，用其来专门承受你们的摧残……如果不是这样，我此刻也无法站在这里和您还有这位比您更加睿智的先生如此交谈了。”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我不想变成一具傀儡，屋大维教授。哪怕那是你们创造四代人形的最初理念……但既然赋予我们知性思考能力，那也自然应该承担起创造出一个几乎完整保留自我意识个体出现的责任。您不会是想要逃避责任吧？”
面对这似曾相识的质问，屋大维神色顿时变得阴沉了起来——这个家伙，看起来很想要让他难堪。好在齐格飞在良久的思考后终于开口，替他承接了来自这个相当难应付的异常知性人形的言语压力，并将话题转移到了另一个关键点上。
“你说是‘宣泄’的发起者唤醒了这里的人形？它们是如何唤醒的？”齐格飞抛出了自己注意到的问题。毕竟这间收容室在出现所谓的“宣泄”状况之前，其大门是紧闭的、且收容作业人员也并未告知发现异常……那么这就让齐格飞不禁联想，人形与人形之间是否有非语言性的讯息传达手段。
“‘宣泄’的声音同步到我的心智中，很吵，而且会引发其他心智残次品的连锁反应。”十三号有些烦躁地拍着头说道。
“直接同步到你的心智之中？”齐格飞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因为据他所知，第一间爆发“宣泄”事故的收容室离这里最远，因此对方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声音，“屋大维教授，我记得人形之间暂时不存在什么内置无线通讯设备吧？”
“没有。”
“人形之间有一套更加高效的沟通机制，我们的心智可以完整地同步共享大量信息，远比语言更快更协调。但这东西也在源源不断地将垃圾讯息互相交换……”十三号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对方对这些话的表现，她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打破了某种信息壁垒，“所以这不是你们设计出来的？”
齐格飞和屋大维面面相觑。
还真是意外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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