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溪边休息过后，继续采药。
林晚晚的竹篓里渐渐充实起来，除了一开始采到的，还添了几株薄荷和几把清热解毒的金银花。
夕阳开始西斜，将山林染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林晚晚看了看天色，说道：“差不多了，我们回去吧。”
邓梓阳主动接过她手中沉甸甸的竹篓背在自己身上，动作自然。
回去的路上，两人依旧交谈着，但气氛比来时更加轻松融洽。
山林间的这次同行，不仅让邓梓阳见识了林晚晚的专业与坚韧，也让林晚晚对这位“梓阳哥”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交织在一起，映在蜿蜒的山路上。
两人踏着渐沉的日光回到小院，远远瞧见院门敞开着，屋里透出温暖的灯火。
“看来婉柔姐回来了。”林晚晚说着，推开院门。
果然，林婉柔正坐在院中的桌前备课，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林晚晚和一个陌生高大的青年一同进来，脸上露出一丝诧异。
“婉柔姐，你回来了。”林晚晚放下东西，笑着为两人介绍。
“这位是邓梓阳，邓叔叔的儿子，在部队工作，今天顺路送我回来。”
“梓阳哥，这是我表姐，林婉柔，在公社小学教书。”
邓梓阳立刻站直了些，展现出军人良好的仪态，朝林婉柔礼貌地点头问候：“林婉柔同志，你好。常听晚晚提起你。”
林婉柔也连忙站起身，略显拘谨地回应：“邓梓阳同志，你好。麻烦你送晚晚回来了。”
她打量着邓梓阳，见他身姿挺拔，目光清明，虽带着点军人的硬朗，但举止有度，不显粗鲁，心中初步印象颇佳。
林晚晚看了看天色，对邓梓阳说：“梓阳哥，时候不早了，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吧？我们做快点。”
林婉柔也轻声附和：“是啊，邓同志，吃了饭再走吧。”
邓梓阳却连忙摆手，语气诚恳又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坚决：“不了不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天快黑了，我一个大男人留在你们这儿不方便，对你们影响不好。我这就回县里，路我还记得。”
他考虑得很周全。这年头，男女大防虽不像古时严苛，但一个年轻男子天黑后还待在只有两个未婚女子的家里，传出去难免惹人闲话。
他不想给林晚晚和林婉柔带来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说罢，他也不多停留，对林晚晚点了点头：“晚晚，我走了，你们锁好门。林婉柔同志，再见。”
然后便转身，迈着大步，很快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身影干脆利落。
送走邓梓阳，姐妹俩简单地下了点面条，就着中午剩的咸菜和林晚晚自己做的酱，解决了晚饭。
饭桌上，林婉柔还在想着刚才那位气质独特的年轻军官，随口问了几句。
林晚晚简单说了说邓梓阳的身份以及他说的那些军队日常趣事。
吃完饭，林婉柔像往常一样，准备收拾一下就开始晚上的复习。
然而，林晚晚却拉住了她，神情有些异常，那双清澈的眼眸在煤油灯下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光彩。
“姐，先别急着看书，坐下，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说。”林晚晚的声音压得有些低，带着一种郑重的神秘感。
林婉柔有些疑惑，但还是顺从地坐到了炕沿上，看着林晚晚：“怎么了，晚晚？出什么事了？”
林晚晚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林婉柔的手，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传递某种力量。
她直视着林婉柔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姐，昨天在邓叔叔家，梓阳哥透露了一个消息......”
“他说，上面......很可能快要恢复高考了！”
“恢......恢复高考？”林婉柔像是没听清，或者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而迷茫，仿佛这四个字组合在一起的意义，超出了她大脑此刻的处理能力。
几秒钟的死寂。
突然，林晚晚感觉到自己握着那只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林婉柔的瞳孔猛地收缩，又骤然放大，呼吸变得急促不稳，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的脸色先是煞白，随即又涌上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真......真的？晚晚，你......你没骗我？”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极致的恐惧与希冀的颤音，仿佛害怕这只是一个一触即碎的幻梦。
“真的！梓阳哥在部队里听到的风声，虽然还没正式文件，但可能性非常大！估计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林晚晚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给予她最肯定的答复。
“啊......”一声压抑到了极致，最终无法遏制地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的呜咽。
林婉柔猛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可滚烫的泪水却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奔涌而出，划过她苍白的面颊，大颗大颗地砸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那不是小声的啜泣，而是积累了太久太深的委屈、不甘、绝望后，骤然看到希望时，情感堤坝的彻底崩溃。
她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整个人蜷缩起来，哭的不能自已。
“等到了......我们......我们真的等到了......呜呜，我就知道，知识......知识不会永远被抛弃......”
她断断续续地哭诉着，语无伦次，却字字泣血。
这些年，因为家庭成分和自身的追求，她承受了多少白眼、嘲讽和无形的压力？那颗渴望知识、向往更广阔世界的心，被现实一次次碾压，却从未真正死去，只是在暗夜中默默燃烧。
如今，这消息如同天籁，将她从几乎窒息的黑暗中猛地拉了出来。
林晚晚没有劝阻，只是默默地搂住她颤抖的肩膀，让她尽情宣泄。
她知道，林婉柔需要这场痛哭，来告别过去那个压抑而绝望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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