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段不成调的、稚嫩的童声哼唱,断断续续,仿佛穿过了二十年的漫长时光,带着风穿过逼仄管道的回响,小心翼翼地,落在这片死寂的湖底。
墨宸全身剧烈一颤,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
他蜷缩在冰冷的石台上,双臂死死抱住头,呼吸急促而紊乱,仿佛溺水之人。
那双万年不变的冰封黑眸此刻彻底失焦,瞳孔深处,无数混乱的数据流疯狂乱窜,像是烧到冒烟的CPU。
“不……不该……”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像是生锈的零件在摩擦,“我不该有感觉……他们……切掉了……”
切掉了?切掉了什么?
凌飒的心脏猛地一抽。
她看着他痛苦的模样,那副好像要把自己活活拆解的挣扎,让她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她一把拨开碍事的水流,蹲下身,将手贴上他的额头。
滚烫如焚!
这温度根本不是正常玩家该有的体感,更像是一个高烧到神经错乱的病人。
【万物图鉴】的银色界面在凌飒眼前疯狂刷新,一条猩红的警告信息占据了整个屏幕:【共鸣对象“零”神经链负荷已达93%,核心银纹已扩散至心肌区域,系统稳定性濒临崩溃!】
这狗男人真要在这里把自己玩宕机了?
电光石火间,一个被她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声音忽然响起——那个自称“蚯蚓博士”的老头,在临终前曾神神叨叨地说过:“孩子,记住,真正的情感容器,从来不是那个能删除痛苦的……而是那个……哪怕被切割,被格式化,也依然在疼的啊……”
原来疼,才是他存在的证明。
“姐姐!”一旁的小钉忽然惊叫起来,他小小的身子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小手紧紧攥着那枚信号环,脸色惨白,“姐姐,这个光球……它们在吵架!”
凌飒闻声望去,只见小钉手里的信号环正对着那枚“记忆信标”一明一灭,频率极不稳定。
“吵架?”
“嗯!”小钉用力点头,眼里满是惊恐,“一个声音一直在说‘快逃’,说你是危险的变量,必须切断链接!另一个声音却在说‘留下’……它说,好疼,但是……好暖和……”
一个要逃,一个想留。
凌飒瞬间了然。
这是墨宸体内那个冰冷的、作为“容器”而被设定的主脑残留意志,正在和他刚刚苏醒的、属于自己的本我意识进行生死搏杀!
主脑视情感为病毒,而他的本我,却在贪恋这二十年来第一缕真正的温暖。
再这么下去,他的人格非得当场分裂不可!
怎么办?
强制下线?
不行,他现在这个状态,强行断开链接,精神八成要出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凌飒的视线扫过自己的背包,猛地定格在一件物品上。
那是一枚被她修复好的黄铜旧怀表,表盘上还带着灰烬之喉留下的划痕。
当初在幽灵船上,就是这枚怀表的滴答声,安抚了濒临暴走的灰烬之喉。
它代表着一种稳定、恒久、不受数据洪流影响的秩序。
赌一把!
凌飒毫不犹豫地掏出怀表,打开表盖,将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枚悬浮的“记忆信标”正下方。
“滴答……滴答……滴答……”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像一颗石子投入狂暴的湖面,瞬间荡开了一圈圈平稳的波纹。
那混乱的童声哼唱似乎找到了节拍,渐渐变得平缓、清晰。
小钉手里的信号环红光也稳定下来,不再疯狂闪烁。
而石台上的墨宸,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地、万分艰难地抬起头,失焦的眼眸直直地望着凌飒。
然后,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划过他苍白冰冷的脸颊。
它没有融入湖水,而是在离开他皮肤的瞬间,于彻骨的寒水中,悄然凝结成了一颗指甲盖大小、闪烁着微光的透明水晶。
“啪嗒。”
水晶落在了下方的石台上,发出一声轻响。
凌飒愣住了。
我靠……这哥们的眼泪,还能掉落成实体道具的?!
这比我那些破烂值钱多了啊!
她正盘算着这玩意儿是该拿去拍卖行标个天价,还是留着当强化材料,那位身穿白袍、面目模糊的守碑人却如鬼魅般穿过水流,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石台边。
他弯下腰,用两根没有皮肤纹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枚“泪晶”,缓步走入碑林深处。
他找到一块布满裂纹的石碑,将那枚泪晶轻轻嵌入了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缝里。
严丝合缝。
嗡——
整片沉寂了千百年的石碑林,在这一刻集体发出了低沉的共鸣!
那块嵌了泪晶的石碑光芒大盛,一道全息投影瞬间在湖底展开,投射出一段从未被加密的陈旧日志。
【研究员日志:ghost_07】
【记录:LX02(原型体01)具备近乎完美的承载力与稳定性,但缺乏主动情感反应,如同一只精致的空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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