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阵风不仅吹响了铃铛，也像是把墨宸这台精密运转却即将报废的机器给吹“散架”了。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沉甸甸地砸在凌飒肩头。
凌飒被压得一个踉跄，膝盖差点给跪碎了，刚想吐槽一句“死沉”，视线却定格在他太阳穴那儿——神经链接口正往外渗着淡金色的液体，不是血，更像是某种高纯度的数据流。
这玩意儿要是拿瓶子接住，去黑市能换一套海景房。
凌飒脑子里那个名为“财迷”的开关本能地跳了一下，但随即被更现实的危机感摁灭。
墨宸的呼吸乱得像台破风箱，每一口气都在发抖。
“姐，这城在抖。”小钉蹲在一旁，手掌贴着冰面，小脸煞白，“而且……它好像很生气，它不想让人记住那些事。”
“它不想记，咱们就硬塞。”凌飒咬牙，腾出一只手，极其粗暴地把那枚染血的声茧塞回了【万物图鉴】的核心凹槽里。
以前是用图鉴“读”属性，这次得反着来。
“万物图鉴，逆向解析模式启动。”凌飒手指在虚空界面上飞快划过，“把这段音频转码成神经脉冲，给他灌进去！别管什么排异反应了，再不醒他就真成废铁了！”
银色的数据丝线再次暴涨，像强行喂药一样，顺着那些渗漏的接口狠狠扎入墨宸的脑域。
墨宸猛地昂起头，瞳孔剧烈收缩。
在那片被代码搅得混沌不堪的视野里，一幅画面突兀地闪现——
那是一截生锈的通风管缝隙。
一只脏兮兮的小手，费力地塞进来一张皱巴巴的糖纸。
彩虹色的包装纸背面，用黑炭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哥，今天梦到春天了，全是绿色的。】
那是……谁？
墨宸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张糖纸。
指尖触碰到的瞬间，却只捞到了一把冰冷的空气。
与此同时，四周原本死寂的冰廊深处，响起了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哒、哒、哒。”
数十具身形僵硬的人偶从裂开的冰层后走出。
它们身上穿着统一的白色制服，最恐怖的是那张脸——那不是在此地生成的建模，而是把某种柔软的、带着毛孔的真实材质，强行蒙在了金属骨架上。
那是人皮。
随着步伐迈动，那些皮肤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微微抽搐，嘴唇开合，发出死板的电子合成音：“检测到非法记忆源……清除者必须销毁。”
“这游戏策划是真不想做人了。”凌飒头皮发麻，拽着墨宸就往最近的一根断裂冰柱后面滚。
人偶的动作极快，抬手就是一道高压冷冻射线。
凌飒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手伸进那个仿佛哆啦A梦口袋的破布包里掏。
之前在雪原上为了省背包格子差点扔掉的垃圾，这会儿全成了救命稻草。
“就你了！走你！”
她摸出三个墨绿色的小瓶子，那是把“雪狼脱落的鳞片”研磨后剩下的粉末。
当时图鉴显示这玩意儿除了当肥料没啥用，唯一的特性是“遇湿气会产生高频微震”。
这里到处都是冰，湿气管够。
三个瓶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人偶群脚下的地面上。
“砰！”
瓶身碎裂，绿色的粉尘瞬间炸开。
原本还在精准索敌的人偶们像是突然踩了电门，脸上的皮肤开始疯狂扭曲、抖动。
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震动，更像是某种频率干扰了它们面部神经感应器的核心逻辑。
紧接着，那原本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变调了。
“啊——！！”
第一具人偶捂着脸跪倒在地，发出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凄厉的哭喊：“别抢我的孩子！他还小！他还小啊！”
凌飒瞳孔一震。
这不仅仅是皮，这是附着在遗体上的、死前最强烈的执念。
“妈……妈妈？”另一具人偶踉跄着后退，声音稚嫩却绝望，“别丢下我，好黑……”
整个大厅瞬间从冰冷的屠宰场变成了哀嚎遍野的墓园。
那些被封存在皮肤里的冤魂，借着鳞片粉末的高频震动，抢回了声带的控制权。
“小钉！上钟！”凌飒大吼。
小钉一激灵，连滚带爬地窜上穹顶的一道冰缝，从怀里掏出那个锈迹斑斑的铃铛。
“用图鉴的频率敲！把这种震动给我放大！”
“铛——”
铃声清脆，顺着图鉴银丝构建的声压场，像水波一样扩散开去。
所有人偶的动作都在这一瞬定格，它们不再攻击，只是站在原地，或是抱着头，或是伸着手，开始不断地喃喃自语，吐露着生前未尽的遗言。
混乱中，墨宸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离他不远的一具人偶身上。
那张皮很年轻，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张脸的右眉尾处，缺了一个小角，留着一道显眼的陈年旧疤。
那是当年他在实验室唯一的狱友，也是唯一会把少得可怜的口粮分给他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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