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段话,是你说给他的。”
艾德琳那仿佛被砂纸打磨过的嗓音落下,枯瘦的手指从操作台滑落,像断了线的木偶。
墙面上那帧由于年代久远而充满噪点的监控画面定格在最后一秒:混乱的走廊,被拖行的幼年凌曦拼命扒住通风口的百叶窗,不是为了求救,而是为了塞进去一样东西。
镜头拉近,那是张皱巴巴的水果糖纸。
上面用不知哪来的炭笔,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
“哥哥别怕,我藏了春天。”
凌飒感觉心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
去他的春天,这见鬼的实验室连光都是冷的。
她死死盯着那行字,眼眶发酸,手上的动作却没停。
“万物图鉴”那根银色的数据线像是有生命的游蛇,再次精准地刺入墨宸太阳穴的接口。
“这时候要是再跟你客气,咱俩都得交代在这儿。”凌飒咬牙切齿,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串残影。
她不再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个名为“霜痂”的防火墙,而是直接锁定了那段糖纸画面中童声哼唱的频率,暴力逆向灌输。
既然找不到门,那就把墙拆了。
数据流如同一记重锤,直接砸进墨宸的脑域深处。
这个平时泰山崩于前都面瘫的男人,此刻喉咙里发出一声类似受伤野兽的呜咽。
他整个人弓成一只煮熟的虾米,双手死命捂住耳朵,仿佛要把那个声音挡在外面。
“哥,你捂耳朵也没用。”凌飒看着他那副样子,心里不是滋味,嘴上却还要占便宜,“这声音是从你脑仁里响起来的。”
那种抗拒不是因为痛苦,是因为恐惧。
他在害怕那个声音只要稍微一碰,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
“就在这儿!给我响!”
角落里一直装鹌鹑的小钉突然窜了出来,抓起那个生锈的铜铃铛,对着冰壁猛地摇了三下。
这一摇像是捅了马蜂窝。
穹顶上方那些看起来像干枯石钟乳的玩意儿——回音蛹,簌簌地往下掉。
它们不是石头,而是某种以声音波纹为食的寄生虫。
几十只灰白色的蛹密密麻麻地吸附在墨宸的后颈和脊椎上,那场面足以让密集恐惧症患者当场去世。
但凌飒没有赶走它们。
嗡——
回音蛹开始震动。
它们把凌飒输入的那段微弱哼唱,那种只有几个音节的童谣,瞬间放大了十倍,在这个封闭的冰室里炸开。
声波这玩意儿,有时候比刀子更利。
墨宸脑中那构筑了十几年的虚假大厦开始坍塌。
那个名为“霜痂”的虚假人格影像,在巨大的声浪中扭曲、拉长,像个坏掉的信号源。
而凌飒那张冷艳的脸在数据流中碎裂又重组,最终竟然和那个往通风管里塞糖纸的小女孩重叠在了一起。
“停下……”
墨宸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坚硬的冰层,指尖渗出血丝。
他嘶哑地吼叫:“这不是真的……别骗我……”
可他的身体比意识更诚实。
就在他嘶吼的同时,他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抬了起来,悬在半空,对着左臂的位置轻轻拍打。
一下,两下,节奏温柔得不可思议。
那是哄妹妹入睡时的肌肉记忆。
这动作太刺眼,也太真实。
凌飒眼神一凛,就是现在!
她猛地撸起左手袖子,露出那道在现实中为了还债去黑诊所卖血留下的陈年旧疤。
图鉴银丝瞬间变红,它不只是在传输数据,它在以血为媒,强行桥接两个人的意识。
“你自己看清楚,到底谁才是真的!”
记忆的防洪堤决堤了。
不再是第三视角的旁观,而是感同身受的痛觉与触觉。
七岁,高烧的凌曦烫得像个火炉。
墨宸冒死切断了走廊的警报线,像只老鼠一样钻进通风管,只为了偷一盒退烧药。
九岁,所有人的编号被重置,为了不忘记妹妹的样子,他连夜在床板下刻了三百张纸条,每一张都画着同一个穿白裙的女孩。
最后一次隔着防爆玻璃的对视,他没有哭,而是飞快地打着手语:
“等我,我会唱歌给你听。”
画面戛然而止。
所有的温情都在一根粗大的针管刺入太阳穴的剧痛中终结。
“啊——!!”
墨宸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鸣。
那一拳挥出去的时候,甚至带着音爆。
身旁一根巨大的冰柱直接被轰成了齑粉。
连带着后面那一排一直默默监视的“冻脸人偶”也遭了殃,哗啦啦碎了一地。
冰屑飞舞中,一面黑色的、刻满诡异符号的金属墙壁露了出来。
上面的铭文红得刺眼:【双生共鸣体·基因链0711】。
“姐!你看!”小钉突然吓得往后一跳,指着地上半个残破的人偶脑袋,“它……它在哭!这不是程序,这玩意儿有真眼泪!”
凌飒一个翻滚冲过去。
那人偶的面部皮肤是用某种生物组织培育的,此刻正渗出透明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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