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浮现在空中，不是系统那种冰冷的宋体，而是像用记号笔随手涂鸦的：
【东市厕所水压不足，那个胖子又在抱怨冲不干净了，请速修。】
一直沉默的墨宸突然上前一步，那双总是毫无波澜的眼睛死死盯着那行字。
“这不是系统日志。”他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种难以抑制的颤抖，“这是……凌曦留下的生活备忘录。”
井底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与此同时，林曜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那个狂战士的通讯器里传了出来：“毁掉那个罐子！快！那是垃圾！它不值钱！”
“晚了。”
布恩突然动了。
这位聋哑鼓手没有去攻击玩家，而是一拳砸向了井壁旁一根不起眼的支撑柱。
“轰！”
石柱崩裂，露出里面缠绕的一团乱糟糟的旧电线。
那些电线的绝缘皮早就老化了，上面用炭笔写着一行极小的字：【给娜拉妈妈的护身符充电口，别插错了。】
凌飒眼前的图鉴银丝暴涨，瞬间贯穿了现场所有的残件。
生锈的螺栓、破陶罐、还有那一团旧电线，在空中像是有生命一样自动拼接。
锈粉是火药，陶罐是弹壳，电线是引信。
一把造型极其古怪、甚至有点丑陋的“钥匙”成型了。
“开。”
凌飒握住那把钥匙，狠狠捅进了控制台侧面的锁孔。
没有金光万丈，只有一声清脆的——
“啵。”
就像是打开了一瓶放了很久的汽水。
那个被视为“圣物”的蓝晶体突然像玻璃一样碎裂开来，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而在那堆昂贵的晶体碎片中间，静静地躺着半颗……水果糖。
糖纸还是完好的，甚至能看出是被谁小心翼翼地抚平过。
凌飒愣住了，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指尖有些发白。
这算什么？
全服大佬抢破头的圣物，居然是半颗没吃完的糖？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糖纸的瞬间，那半颗糖并没有变成实体，而是化作一股庞大而温和的数据流，顺着她的指尖涌入眉心。
【系统密钥弹出。】
【原始体凌曦意识状态：休眠中。】
【当前坐标：不存在于任何服务器。】
【状态描述：为了躲避核心逻辑的删除，他将自己的记忆碎片拆散，藏进了所有‘被忽视的日常’里。】
【藏匿点：没人在意的螺丝钉、用旧的陶罐、写错字的备忘录……】
凌飒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脚下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一只冰冷却有力的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墨宸站在她身后，替她挡住了那群狂战士惊疑不定的目光。
“他不是死了。”墨宸低头看着她，那张面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近乎温柔的神色，“他是把自己敲碎了，藏进了所有没人要的东西里。”
因为没人会去抢垃圾，所以他最安全。
井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那个原本应该通往高空的螺旋阶梯，此刻竟然开始寸寸崩解。
它没有坍塌，而是化作了漫天的光点，像是一场反向的雪，不往天上飘，反而顺着风，飘向了凛冬之城的每一个角落。
“撤！”领头的狂战士感觉不对劲，这井底的气压低得吓人，“这地方要塌了！”
林曜的人连滚带爬地往上跑。
凌飒却没动。她慢慢站直了身体，看着那些飘散的光点。
“走吧。”她拍了拍身上的灰，把那个空了的陶罐重新抱在怀里，“回家。”
“回哪？”小钉傻乎乎地问。
凌飒抬头看了一眼井口那一小块天空，嘴角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回凛冬之城。既然我弟把他自己藏在了垃圾里，那老娘就把整个城的垃圾都翻一遍。”
当凌飒一行人重新踏上凛冬之城的地面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原本空荡荡的城市广场，此刻竟然人山人海。
但这些玩家并没有去围观林曜的那个“黄金王座”，而是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死死挤在那个刚挂牌不久的“遗愿兑换所”门口。
有人举着一块破盾牌，有人捧着半截断剑，甚至还有人手里抓着一只破草鞋。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那种眼神，不像是在玩游戏，倒像是在逃难的人终于找到了施粥棚。
“让让！别挤！”
“这是我捡到的！上面有字的！”
“老板娘呢？老板娘回来了没？！”
凌飒挑了挑眉，把陶罐往肩上一扛。
“看来，这垃圾生意，比我想象的还要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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