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
那双眼睛里，只是清晰地映出了她，和她指尖那一点微光。
“走了，干活。”凌飒猛地站起身，把那张皱巴巴的糖纸塞进兜里，仿佛刚才那点突如其来的情绪从未存在过。
去净水厂的路比想象中更难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铁锈和死水混合的怪味，越靠近那栋废弃的建筑，寒意就越发钻心刺骨。
“我说，”凌飒缩着脖子，哈出的白气瞬间凝成冰霜，“这地方是不是自带降温效果？比凛冬之城中心还冷。”
跟在她身后的双面乞丐乔伊，干净的左脸冻得发白，声音也哆哆嗦嗦的：“老大，这儿……不干净。”
“废话，净水厂当然不干净。”凌飒头也不回地吐槽。
“不是那个不干净！”乔伊急了，指着前方一个黑漆漆的管道入口，“是……是那种，心慌的感觉。”
他话音刚落，溃烂的右脸就挤出一个幸灾乐祸的怪笑：“嘿嘿，怕就对了。这种地方，最适合埋尸。”
凌飒懒得理他，径直走向那个直径足有两人高的主管道。
墨宸已经先一步站在入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
管道内壁结着一层厚厚的白霜，不是普通的冰，而是那种带着诡异纹路的冰晶，在三人头顶探照灯的光下，闪烁着珍珠般的色泽。
凌飒好奇地伸手摸了一下。
指尖触及冰晶的瞬间，一股寒气顺着胳膊肘直冲天灵盖。
“伪君子！”
“靠着骗来的情怀当首富，恶不恶心！”
“拾光者联盟？我看是垃圾回收站吧！”
无数尖锐的咒骂声在她脑子里炸开，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被无数愤怒的玩家围在中央广场，烂菜叶和臭鸡蛋雨点般砸过来。
嘿，这帮人还挺复古。
凌飒面不改色地收回手，甩了甩指尖的冰屑。
这点小场面，还没现实里催债电话的威力大。
旁边的墨宸也伸手触碰了墙壁，他的反应更直接，眉头瞬间拧成一个疙瘩。
刺耳的警报声在他脑中疯狂拉响，眼前全是实验室冰冷的金属墙壁和闪烁的红色警告灯。
一排排绿色的数据流在屏幕上疯狂跳动，最后汇成一行冰冷的文字：【警告：实验体0号出现情感波动，启动清除程序。】
“嗯？”墨宸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破了沉寂。
乔伊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整个人状若疯癫。
他那张干净的左脸涕泪横流，声音里全是恐惧：“孢子！它们在模仿我的记忆！在……在偷我的记忆！”
可他那张溃烂的右脸却发出了癫狂的笑声，语气里带着一种残忍的快意：“快看啊！看！你爸当年被车撞死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哈哈哈，一模一样！”
凌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她一个箭步冲过去，没理会乔伊的挣扎，手指像铁钳一样，一把抓住了他那张正在狂笑的右脸面具，狠狠向下一扯！
“嘶啦——”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模糊。
被扯下来的，是一张半透明的、还在微微蠕动的菌膜。
那菌膜的表面，正像劣质的显示屏一样，闪烁着刚才凌飒和墨宸脑中所见的幻象——被唾骂的“伪君子”，和警报狂响的实验室。
这玩意儿在实时复刻周围人的恐惧。
“孢子依赖情绪共振进行传播。”墨宸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宣读分析报告，“越多人相信‘另一个自己更真实’，它的分裂就越严重。”
“另一个自己……”凌飒盯着那片还在抽搐的菌膜，若有所思。
她没去管还在地上抽泣的乔伊，反而蹲了下来，从地上结霜的淤泥里，捡起一块碎玻璃片。
光线照在玻璃片上，她的图鉴界面立刻弹了出来。
【高纯度二氧化硅结晶碎片。
功能：可折射并聚焦特定频段的声波。】
声波？
凌飒的目光扫过管道内壁那些诡异的冰晶纹路，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成型。
她站起身，走到一处管道的连接裂缝旁，将那块碎玻璃片精准地插了进去。
然后，她屈起手指，对着玻璃片的边缘，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
清脆的敲击声顺着管道壁传开，回声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古怪。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声音所过之处，原本闪烁着诡异光泽的冰晶，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光芒瞬间黯淡下去，纹路也变得僵硬。
虽然只有短短一两秒，但足够了。
“它们怕‘不完美的真相’。”凌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带着点看穿一切的嘲弄，“一个完美的谎言需要绝对的逻辑闭环。但垃圾……从来都是漏洞本身。”
地上的乔伊慢慢停止了颤抖，他左脸的眼睛里满是劫后余生的惊恐：“霜痂的指令……我听到了，它的指令是‘让凌飒亲手杀死自己的影子’……可、可你的影子不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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