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川断裂带的边缘,风刮得像刀子,每一片雪花都带着一股子不讲道理的寒气。
凌飒裹紧了单薄的外套,手心里却攥着一块石头。
就是昨天在镜湖边随手捡的那块,平平无奇,扔进石子堆里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她一整夜都在扔东西,扔金币,扔装备,把那个藏在数据深处的影子逼得节节败退,最后却把这块最没用的玩意儿留了下来。
说不清为什么,大概是扔顺手了,想留个纪念。
就在这时,掌心里的石头,居然渗出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这感觉很奇怪,像是在一兜冰块里揣了个刚出炉的烤红薯。
凌飒下意识地摊开手掌。
石头还是那块石头,灰扑扑的,但在它粗糙的表面,似乎有光在底下流动。
眼前,【万物图鉴】的界面不请自来,悄无声息地展开。
没有刺耳的警告,只是一行安静的银色小字。
【检测到‘被放弃却未被遗忘’的情感残留…可激活‘初愿共鸣’。】
初愿共鸣?什么东西?
她低头仔细看去,这才发现,石头的缝隙里,不知何时钻出了一截细如发丝的纤维。
那颜色和质感,她再熟悉不过了——糖纸。
那张被她揉搓了无数遍、最后织成线的糖纸,它的纤维竟然缠绕在了这块石头上,正试探着,轻轻地勾住了她的指尖。
像个不舍得撒手的孩子。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踩在雪地上,没有发出多余的响动。
墨宸走到她身边,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刚断开数据链接后特有的、冰凉的金属味。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将一枚小巧的冰晶齿轮放在了她的掌心,正好叠在那块温热的石头上。
那齿轮小得可怜,边缘还带着不规则的磨损痕迹,一看就是从什么精密仪器上强行剥下来的。
“它曾用来封锁情绪。”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吹散,“现在,用来种花。”
用来……种花?
凌飒的大脑卡顿了一下。
她看着手里的破石头和废齿轮,第一反应竟然是——这玩意儿能合成什么?
卖得上价吗?
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话里的意思烫了一下。
她抬眼看向墨宸,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她忽然就笑了。
行吧,疯都疯到这份上了,也不差最后这一哆嗦。
凌飒蹲下身,在冰川的裂缝边上刨了个小坑。
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块石头、那枚齿轮,还有那一小截不肯松手的糖纸纤维,一起放了进去。
像是完成一个神圣又可笑的仪式。
【万物图鉴】的界面上,无数银色的丝线凭空出现,像拥有生命的蜘蛛,自动将坑里的三样东西缠绕、编织,最终裹成了一枚形状极其粗糙的“种子”。
“原来希望,是有人愿意为垃圾浪费时间。”
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风中响起。
凌飒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冰崖上,春唤者莉娅正静静地站着。
她怀里那束永不凋零的冰花,此刻正微微颤动,其中一片半透明的花瓣上,缓缓浮现出一行通用语。
凌飒看着那行字,还没来得及消化,另一个身影缓步走来。
断律法官奥伦。
他身上的法袍破破烂烂,脸上满是冰霜,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走到凌飒面前,没有一丝犹豫,单膝跪地,双手递上了自己的审判法典。
那本厚重的法典书页早已被冰霜蚀穿,烂得不成样子,唯独封面上那句“遗忘即正义”的刻印,还带着昔日的威严。
“我错了。”他嗓音沙哑,像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痛苦不该被删除,该被记住。”
凌飒接过法典。
入手冰冷,沉重。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然后伸手,毫不费力地将那片刻着字的封面撕了下来,垫在了那枚粗糙的“种子”下方。
【制度残骸+情感载体=新律基底】
图鉴的解析一闪而过。
凌飒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地面。
“轰——”
一声闷响,仿佛整个冰川的心脏都跳动了一下。那枚种子轰然绽放。
没有长出冰玫瑰,也没有开出什么奇花异草。
那是一株由破损的电路板、干枯的藤蔓和五颜六色的糖纸拼凑而成的荧光花。
每一片扭曲的“花瓣”上,都在循环播放着一些画面和声音。
“对不起,妈,我那次偷拿你十块钱,是去游戏厅了……”一个年轻玩家的道歉录音,带着哭腔。
“再见了,阿黄,下辈子别再当流浪狗了。”一个女孩的告别信,字迹稚嫩。
“我小时候以为把西瓜籽吞下去,肚子里会长西瓜……”一段傻乎乎的童年回忆。
全是些没用的东西。
天际,一群光隙鸟发出清越的鸣叫,羽翼扫过冰原。
它们飞过的地方,冰川的裂痕中,竟升起了一座座微型的、散发着柔光的自省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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