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西侧,紧邻着紫禁城红墙的,便是大明帝国文脉汇聚的圣地——翰林院。
这三个字,在大明,乃至整个华夏历史长河里,都代表着文华巅峰,是读书人“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终极殿堂!
是储相之所,是清流领袖的摇篮!
朝贺大典虽结束,皇帝赐宴也已完毕。
但翰林院最核心的几位青词大拿都并未散去,李春芳、袁炜、诸大绶、陶大临、严讷...正襟危坐于修撰、编修的值房内。
几人之中有的凝神静思,有的坐在一起低声探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紧张与期待。值房内,翰林翘楚齐聚一堂,他们掌管着诰敕起草、史书纂修、经筵侍讲等核心文职。
这几人是皇帝的近臣、智囊,更是未来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的不二人选。
文官之中有个规矩,就是所谓“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绝非虚言!
这也是为什么严邵庆,对嘉靖的隆恩那么激动了。
“圣谕到——召翰林院侍读学士袁炜、修撰诸大绶、编修陶大临、严讷、李春芳等,即刻至玉熙宫献青词!”
传旨太监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值房内的微妙平衡。众人精神一振,纷纷整理衣冠,前往玉熙宫面圣。
“终于来了!”
袁炜眼中精光一闪,率先起身,袍袖微振,仿佛已看到嘉靖皇帝对他词藻的嘉许。
“袁学士才情冠绝,此番必能再得圣心。”
诸大绶微笑着拱手,语气真诚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较劲。状元之名,岂甘人后?
陶大临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笑意:“诸兄过谦了。圣心难测,各凭本事罢了。”言下之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严讷沉稳地拿起匣子只道:“尽心而已。”目光扫过众人,平静无波。
李春芳则较为谦逊:“能随诸位大家面圣献词,已是荣幸。”
姿态放得低,心中却同样渴望自己的文字能直达天听。
文人相轻,自古皆然。
在这通往帝国最高权力者面前的窄道上,纵然是同僚,亦是劲敌。
这还未开战,空气中就已弥漫着无声的硝烟,每个人都想凭借这精妙的文字游戏,在皇帝心中刻下最深的印记,为日后的青云之路铺下最坚实的一块基石。
严邵庆晕乎乎地站在玉熙宫门口,今日奏对确实紧张,导致脑瓜子这会儿有点发疼。也不知是里面沉香烟吸多了,还是过度紧张所致。
寒风一吹,黏在后背的里衣一阵冰凉,打了个激灵。
恰好看到这几位文曲星整理仪容、鱼贯而来的场景。
严邵庆看着他们身上那代表着清贵与荣耀的翰林官袍,感受着他们身上那股饱读诗书、经纶满腹的自信气场,再想想自己那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
一股强烈的、近乎自惭形秽的学历焦虑瞬间涌上心头!
“乖乖!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国家栋梁的坯子啊!”
严邵庆内心疯狂吐槽,“特别是嘉靖二十六年这一榜,简直神仙打架!状元李春芳,榜眼是张春!探花是……忘记了,好像也是个人物!再往后数,二甲进士里还有张居正、王世贞、杨继盛、汪道昆这些千古名相、文坛巨擘、铁骨谏臣!
这阵容,堪称大明科举史上的‘全明星赛’!”
群星璀璨啊,差点亮瞎眼。这些未来的首辅种子选手此刻都来了……
再看看自己……
严邵庆竟生出一种“天下风云出我辈,我辈之中我最菜”的感慨油然而生。
我这是什么破学历?
好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清华北大硕博连读,毕业直接进中央政策研究室!我呢?顶多算个地方国子监重点高中都没毕业,靠‘特招’混进部委的实习生!
尤其是想到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别说写青词这种高端定制马屁文了,就是写篇像样的八股都够呛。严邵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时代,功名和学识是何等重要的硬通货。
自己虽有超越时代的见识和“先知”,但在最正统的文人圈层里,根基浅薄得可怜。还是不能放弃科举之路,要去参加科举较量一番,取得进士之身。
众人行礼的声音打断严邵庆,内阁次辅李本、阁臣徐阶等重臣也联袂而来参加写青词要保圣眷。
翰林院众人连忙躬身行礼:“拜见李阁老、徐阁老!”
李本神色端肃目光扫过众人一眼,微微颔首。
徐阶则显得温和许多,脸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徐阶目光在严邵庆身上停留了片刻,笑容更深了几分居然主动开口道:“严虞衡也在?今日御前奏对,听闻圣心甚悦,小小年纪真是前途无量啊。”
严邵庆心头一凛,连忙躬身回礼:“徐阁老过誉了。小子愚钝,全赖圣上洪恩与祖父以及众位阁老提携,侥幸获得办差,不敢言功。”
严邵庆姿态放得极低,心中却警铃微作。徐阶这老狐狸,表面看似亲切,言语间却带着试探和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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