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邵庆借着给爷爷添茶的空隙,悄无声息地退出内阁。
“小严大人,”
冯保将他引至僻静角落,声音压得极低,“胡总督的辩疏到了,夹在给元辅的密报里。圣上那边…看过了。”
“圣上怎么说?”
严邵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冯保快速的低声道:“圣上起初看那些弹劾胡总督的折子,并未有任何的表明,也没大发雷霆,只在王本固那本上朱批了‘着内阁及各部知道’。”
冯保看看了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不过…黄公公伺候笔墨时听见圣上自个儿嘀咕了一句,若一直打仗?岂非更费钱粮?”
严邵庆长长吁了口气:“这着内阁及各部知道?这批示模糊得近乎和稀泥!但嘉靖那句嘀咕才是关键!嘉靖果然还是那个嘉靖,在他眼里打什么战?就应该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修仙才对!”
嘉靖老道最心疼的就是他的银子!胡宗宪分化瓦解、以抚促剿的策略,最省钱!这就给了爷爷“拖”字诀最大的空间!暂时顶住了!
“多谢,冯哥,辛苦了啊!”严邵庆不着痕迹的在冯保袖子里塞黑钱。
“小严大人着实客气!”
俩人客气一番后,冯保快速离开内阁。
严邵庆好不容易捱到下值,快步走出宫门,夕阳的余晖让严邵庆缓解了心情,在这文渊阁里面上班,这氛围压抑的太难受了。
回府的马车上,严豹早已在车辕旁等候多时。这位沉默寡言的护卫头子,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
“少爷,外头…炸锅了!”
严豹凑在车窗边,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懑,“士林中的那帮穷酸书生,聚在茶馆酒楼里,唾沫星子横飞,骂胡总督是‘国贼汉奸’!说他跟汪直把酒言欢,称兄道弟,收受倭寇的金山银山和东瀛美人!这些话,在京城中各处酒楼随处可见呀!
连带咱家老太爷也被骂成‘包庇奸佞、祸国殃民’的老…老糊涂!”
这个老实的汉子,硬生生把更难听的词咽了回去。
严邵庆面无表情,严邵庆其实不介意大明老百姓的骂,这更加说明我们大明老百姓的淳朴可爱,恨不得提刀把倭寇杀光光!一边操心东南将士没饭吃,一边又操心前线将士和倭寇蛇鼠一窝。
总比满清入关后,士人膝盖被“敲碎”跪在地上一句句“奴才”之中磨灭没的好,“满嘴奴才”让大明的风骨都没了!
嘴长人家身上,别说现在了,哪怕哪天自己死了上千年,照样会被人家扒出来继续骂,看网友们的心情!但是现在明显是一些人在故意引导舆论!
严邵庆见怪不怪的淡淡的回应:““还有呢?”
“还有?市井传得更邪乎!”
严豹声音急促,“说什么胡总督要引倭寇打北京城!还说咱严府库房里堆满了倭寇送的珊瑚树!好些南边来的商贾都人心惶惶,粮价都涨了!”
恰在此时,马车经过一处名为“醉仙楼”的热闹酒楼。喧哗声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清晰刺耳的议论声都从楼上隔间传到街上。
你们是不知道啊....
“严嵩老贼,其心可诛!定是收了天大的好处!”
“胡宗宪通倭,铁证如山!王御史弹章字字泣血!”
“还有那个严家小崽子,小小年纪就入了奸佞门墙,也是个祸根!”
严邵庆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些人胆子这么大,这些人明显对事态的了解超过一般老百姓,在到处散布谣言!清流这手舆论战,真是荒谬可笑,但是够脏!
严邵庆揉了揉眉心无奈的吩咐:“阿豹,我们也进去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听听这帮“义士”还能喷出什么粪来。”
醉仙楼店小二,看着严邵庆富家公子打扮,也便引着严邵庆和严豹以及两位精干家丁上了二楼雅座,严邵庆挑了邹明远邻桌的一个角落坐下,背对着他们,点了几样小菜。
只见几个穿着儒衫、意气风发的年轻人正围坐一桌。
为首一人约莫十七八岁,面容倨傲,此人正是都察院御史邹应龙的独子,邹明远!此刻他正口沫横飞,俨然是议论的中心。
邻桌的声音肆无忌惮地传来:
“邹兄,令尊铁骨铮铮,那份弹劾胡贼通倭的奏疏,真是大快人心!为社稷除奸,当浮一大白!”其中一个书生举杯奉承。
邹明远得意地一饮而尽,故意拔高了声调,唯恐旁人听不见:“家父身为言官,风闻奏事,仗义执言,自是职责所在!那胡宗宪,与汪直这等巨寇把酒言欢,称兄道弟,不是通倭是什么?
还有那严嵩老贼,一味袒护,我看就是蛇鼠一窝,收了好处!”
声音响亮,顿时也引得二楼上不少食客侧目。
又一个书生附和:“正是!听说严嵩那个小孙子,叫什么严邵庆的,乳臭未干,靠拍马屁当了个员外郎,在宫里也是谄媚惑主,小小年纪就是个奸佞胚子!严家一门,就没个好东西!上梁不正下梁歪!”
严邵庆对这个点名骂自己的家伙似乎有点印象,应是国子监的学生,只是不知道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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