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公公!”
邹应龙抬起头,一脸的忠愤填膺,“事涉东南国本,倭寇猖獗,而朝中有奸佞横行,臣等忧心如焚,实难再等!
浙直总督胡宗宪,名为招抚,实为通倭!收受巨寇汪直贿赂,罔顾朝廷方略,擅许开海,动摇太祖皇帝国本!其罪昭彰,证据确凿!
浙江巡按御史王本固,一日七疏字字泣血!此等祸国殃民之奸贼,岂能因循旧例,容其逍遥法外?
臣,恳请圣上,即刻锁拿胡宗宪进京问罪!严惩幕后包庇纵容之人!”
好家伙!这帽子扣得又大又狠!不仅要坐实胡宗宪通倭罪名,还要更直接影射幕后包庇纵容之人,矛头直指爷爷啊!
邹应龙话音未落,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信!
“臣附议!”
“臣弹劾胡宗宪养寇自重!”
“严嵩举荐非人,贻误封疆,难辞其咎!”
“请圣上明察!诛杀国贼,以正朝纲!”
……
十几名御史、给事中如同约好了一般,纷纷出列,跪倒一片!奏疏高举,唾沫横飞,声浪一浪高过一浪。
严党这边岂能坐视?
“一派胡言!”
“血口喷人!”
“王本固居心叵测,构陷封疆大吏!”
“尔等清流,只会坐而论道,空谈误国!”
“东南军情瞬息万变,岂是尔等腐儒能妄加置喙?”
……
严党一系的官员也立刻跳了出来,脸红脖子粗地开始反击。双方你来我往,引经据典大多是断章取义,句句不离圣人之言。
这样的经典骂战,换十个严邵庆都骂不过其中一个,互相扣帽子,指责对方结党营私、祸国殃民。
吧啦吧啦....壮哉!大佬的小弟,小弟的小弟加入后,本来还几人的骂战,瞬间扩散到百人骂战了!
偌大的奉天殿,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充满火药味的菜市场!
黄锦欲哭无泪心里疯狂骂:“我说什么来着,不合规矩,不合规矩...都怪这该死的邹应龙!”
“肃静!肃静!”
黄锦提高了声调,试图维持一下朝会秩序,但他的声音在这数百人的争吵浪潮中,显得那么微弱无力。
严邵庆破天荒的第一次看着这荒诞而激烈的一幕,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偷眼看向最高处的几位大佬:
爷爷依旧闭目养神,仿佛殿内的喧嚣与他无关。
李本眉头紧锁,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徐阶……徐阶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眼神放空,仿佛在神游天外。
老爹严世蕃在抠耳朵,都懒得搭理这群刷存在感的人。
“果然……指望这几百人在这里吵出个结果,简直是天方夜谭。”
严邵庆心中了然,真正的战局还没有开始,大佬们都在等,等一个能真正下场的地方,大明真正的朝政会议,不用说,显然是在西苑。
这场混乱的骂战持续了将近半个时辰,谁也说服不了谁,反而把空气搅得更加污浊燥热。
显然黄锦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大会,主持经验不足啊,求救似得看下严嵩。
终于,即将真正开始的会议预热的差不多了。沉默的严嵩,睁开了眼睛。他没有看下面争吵的众人,目光平静地投向李本、徐阶、李默几人,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几位大佬往后面给官员小弟交代几句,小弟在交代小弟几句,吵了半小时的朝会,瞬间就安静~。
黄锦抓住这短暂的安静,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用前所未有的洪亮声音朗声道:
“诸位大人拳拳之心,忧国忧民,咱家感佩!然,朔日朝乃朝贺之仪,非议事之所。东南军国重事,干系重大,岂可于朝堂之上喧哗争辩?徒乱圣听,于事无补!”
接下来流程太熟了,黄锦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内阁和六部堂官身上:
“依咱家之见,此事当由内阁会同吏、礼、兵、户、刑、工六部堂官,详加商议后,务求稳妥,再行奏禀圣裁!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黄公公所言甚是。” 严嵩第一个开口。
“附议。” 李本点头。
“谨遵公公安排。” 徐阶应道。
六部尚书们自然也无异议。
“好!”
黄锦赶紧交代一句,准备到西苑去请示嘉靖,
“请元辅、二位阁老、六部堂官及工部左侍郎严世蕃、工部虞衡司员外郎严邵庆,即刻移步西苑万寿宫偏殿议事!其余诸公,散朝!”
“退朝——!”
随着黄锦最后一声唱喏,这场充满火药味的朔日朝会,以一种近乎闹剧的方式结束了。清流言官们带着不甘和愤懑散去,严党官员也簇拥着严嵩、严世蕃往外走。
此次议事的地点,并非寻常的内阁值房,而是定在了西苑万寿宫一侧偏殿。此地毗邻嘉靖帝清修的道场玉熙宫,却又相对独立,素来是嘉靖召见心腹重臣、密议军国机要之所。
严邵庆垂手侍立在祖父严嵩身后,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堂内诸公,此次议事又多了俩人,礼部尚书吴山,刑部尚书何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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