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盘坐蒲团之上,心情不错。目光在严邵庆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那份难得的温和似乎还未彻底敛去。
“小严卿,”
嘉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舒缓,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此去东南,责任匪轻。朕既委你重任,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可还有什么未尽之事,或所需之物?一并说来,朕一并应允了。”
嘉靖这突如其来的关怀让严邵庆心头一跳。居然还主动问起所求,看来今天老道是真的很满意呀,老道心情好时一般都很大方,但也最忌讳得寸进尺。
这既是恩典,也是试探。所求过大,显得贪得无厌;所求过小,又显得虚伪。
电光火石间,严邵庆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梅香院里为自己忧心如焚的亲娘。
严邵庆收敛心思,恭谨地跪伏在地:
“陛下天恩浩荡,臣感激涕零!此行所需人员、护卫,陛下已为臣思虑周全,臣不敢再有所求,唯有一桩私心......”
“哦?说来听听。”
嘉靖眉梢微挑,似乎对严邵庆这份私心颇感兴趣。
严邵庆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孺慕与恳切:
“臣母林氏,出身商贾,虽无显赫门楣,然性情温良,持家有道。自臣幼时,便倾尽心力教导抚育。此番臣远赴东南,归期难料,慈母之心,必是日夜悬悬,寝食难安。臣为人子,每每思及,愧疚难安。”
严邵庆抬起头,目光恳切地望向嘉靖:
“臣斗胆,恳请陛下......能否赐臣母一个恩典?不拘何等名号,唯愿以此微末荣光,稍慰慈母之心,使其在京城有所寄托,稍解思子之忧。此乃臣唯一私愿,万望陛下垂怜!”
嘉靖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严邵庆所求竟是这个。他目光转向垂手侍立的严嵩:
“严阁老,令媳林氏,倒是教子有方。严府内宅和睦,有其功劳。”
严嵩立刻躬身:“陛下谬赞。林氏确乎恪守本分,尽心侍奉翁姑,抚育子女。老臣亦感念其辛劳。”
“嗯。”
嘉靖沉吟片刻,手指在膝头轻轻一点,
“孝心可嘉。小严卿此行是为国分忧,朕岂能令其母悬心?吕芳。”
“老奴在。”
“拟旨:赐工部虞衡司员外郎严邵庆之母林氏六品安人敕命,以示嘉勉其教子之功、持家之德。着礼部速办。”
“老奴遵旨!”吕芳躬身应下。
“臣!叩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严邵庆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胖爹的内宅妻妾那么多,在高门大院之中身份和地位才是生存之道。
严邵庆重重叩首,声音带着真切地激动。这份敕命,比给他自己升官都让他高兴。
“都下去吧,好生准备。离京日期会同吏部议定,报朕知晓。”嘉靖挥了挥袍袖,重新闭上双目,沉入他的道境。
严邵庆与严嵩再次行礼,悄然退出玉熙宫。殿外的阳光刺得人有些恍惚,严嵩枯瘦的手轻轻搭在孙子肩上,力道沉缓。
“庆儿,东南之行,步步惊心。你......小心谨慎。”严嵩的声音低沉,带着不易察觉的忧虑。
“孙儿明白,定不负爷爷教导,不负圣恩!”严邵庆用力点头,搀扶着祖父登上了回府的马车。
消息传回严府梅香院。
“哎哎哎~疼,疼啊~...娘,轻点!”
“我错了,错了...”严邵庆歪着脑袋捂着耳朵,疼得龇牙咧嘴。
“哼,小严大人厉害哈!长能耐了,给老娘挣了个六品安人,就想撒野去江南是吧?”
“老娘说的话,合着你全当耳旁风了!”
林文静越说越气,捏着儿子递过来的礼部敕封文书,眼圈微微泛红。
当年父亲将她嫁入严家为妾的那一刻,林文静也曾偷偷有诰命夫人的梦,却从未奢望能成真过,如今儿子求来的这份荣耀,沉甸甸的压在心头上是又暖又急。
一想到这个臭小子要跑去东南,想想就生气,林文静手上又稍稍用力。
“娘...娘,轻点,轻点。孩儿错了......”
林文静看着儿子痛呼的样子才松开些许,眼泪却忍不住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哽咽:
“庆儿!你给娘亲挣得恩典,娘...娘心里欢喜!可你要去东南?那是倭寇横行的地方呀!你才十一岁,叫娘如何放心得下?
你说,是不是你爹和你爷爷逼你的?娘去找他们说!”
“娘!娘您别急!”
严邵庆连忙扶林文静坐下,温声安抚,
“不是爹和爷爷逼我去的,是陛下亲口委任!而且孩儿不是一个人去,身边还有锦衣卫高手护卫,安全得很!胡总督刚刚打了大胜仗,没事的。”
严邵庆抓住林文静的手继续宽慰:“再说,这不还有舅舅家也在江南,定会照拂我的。娘,你放心!”
严邵庆提到舅舅林崇文,林文静的情绪稍稍平复。
她擦着眼泪,紧紧攥着儿子的手:
“你舅舅...对,你舅舅在江南!庆儿,你到了那边,一定要去找你舅舅!娘这就给他写信!林家在江南经营多年商路、人脉、银钱,只要用得上的,你尽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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