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严府之中。
严世蕃斜倚在太师椅上,听着鄢懋卿带来的淮安消息。这位以善理财、敢任事闻名的左副都御史鄢懋卿,此刻脸上交织着愤懑与焦虑,他手中捏着沈敬之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密信,字字泣血地描述了淮安巨变。
“废物!蠢货!”
鄢懋卿将信纸揉成一团,狠狠掼在地上,犹不解气,又踩了几脚,脸色涨得通红,“周汝昌那个蠢材!让他闹出点动静给潘潢添堵,他倒好,直接把自己玩进大牢了!沈敬之也是个没卵用的东西!”
他转向严世蕃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东楼兄!你看看!潘潢、张居正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敢在淮安直接拿下周汝昌?堂堂从三品盐运使,说褫夺就褫夺,说下狱就下狱?
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还有没有首辅大人?”
鄢懋卿感觉自己的钱袋子被人生生捅了个窟窿,虽然那五十万两,他分了大头,可心还是在滴血,事情还出了纰漏。这巡盐钦差要是自己,起码能翻好几番,哪里有现在的麻烦事。
严世蕃眯着眼,冷笑一声:
“哼,潘潢?不过一介老朽!张居正?一个刚起复的愣头青!仗着手里有钦差关防,就敢动我严家的人?周汝昌再不济,也是我吏部铨选的朝廷命官!
他们凭什么?就凭那几个下九流的口供?笑话!潘潢这是老糊涂了,张居正更是狗胆包天!”
“东楼兄明鉴!”
鄢懋卿连忙附和,眼中闪过一丝狠毒的光芒,
“如今之计,必须立刻反击!绝不能让潘潢、张居正继续在淮安搅风搅雨!周汝昌在他们手里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必须把他们赶出淮安,让案子查不下去!”
“怎么赶?”严世蕃盯着鄢懋卿。
鄢懋卿脸上瞬间换上一副忧国忧民、痛心疾首的表情,
“潘潢、张居正巡盐一年,非但未能彻底厘清盐弊,反因处置失当,激起民变,酿成官银失窃之巨祸!此乃重大失职!更兼滥用钦差职权,未经三法司会审,擅自褫拿三品大员,目无朝廷法度!桩桩件件,皆是死罪!”
鄢懋卿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蛊惑:
“东楼兄,只要我们在京的御史言官立刻上本弹劾,咬死他们办事不力、激起民变、丢失官银、擅权妄为!内阁那边,有您和元辅在,只要压下潘潢的奏章。
届时让元辅在票拟时定个查无实据,处置失当的调子,就能逼得他们灰溜溜滚回京城!这淮安的烂摊子,还有那巡盐的肥差……”
鄢懋卿眼中贪婪一闪而过。
“自然还得是我们的人去收拾!景卿不才,愿为东楼兄分忧,接任巡盐钦差!必能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将丢失的官银追缴回来,更将两淮盐务整饬一新,源源不断供给国库和……咱们自己!”
严世蕃听着鄢懋卿的计划,胖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好!景卿兄,就按你说的办!让你手下那些御史,立刻动笔!弹章要狠,要快!我这就去见我爹! 这淮安的天,还轮不到潘潢、徐阶他们说了算!”
严世蕃到听雨楼给严嵩巴拉巴拉了一番......
离开后,书房内重归寂静。
严嵩端坐在太师椅上,脸上古井无波。在严世蕃进来慷慨激昂地讲述鄢懋卿的计划之前,一份密信已悄然送至他的案头,那是孙子严邵庆通过陆彩的锦衣卫秘密渠道送来的家信。
此刻,他对儿子又和鄢懋卿搅在一起的恼怒,远不如对眼前这盘淮安巡盐官银局的算计来得深沉。
严邵庆的信写得很克制,但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却让严嵩心中透亮:
信中详述了潘、张化解盐引危机的巧妙手段,周汝昌勾结盐商、豢养黑帮、买凶杀人的确凿证据,以及官银失窃的蹊跷和背后似有倚仗的猜测。尤其那句周汝昌气焰嚣张,背后似有倚仗。
严世蕃方才为鄢懋卿站台、意图扳倒潘张、甚至想接手盐政的急切模样,与信中所言相互印证。
严嵩眼中波澜不惊,心中已然洞明。
“五十万两?哼,只怕早已进了鄢懋卿和这个胆大包天的儿子口袋里!” 一丝冰冷的怒意在他眼底深处掠过。
严世蕃和鄢懋卿搅在一起,胃口越来越大,手段却越来越糙,留下如此大的把柄!此风若长,严家危矣!严嵩缓缓闭上眼。
......
淮安府衙大牢
潮湿、阴冷、霉味气息混合在一起,令人窒息。唯一的光源是墙壁高处一个狭窄的气窗,以及牢门外过道上摇曳的火把,将栅栏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污秽的地面上。
曾经威风凛凛的两淮盐运使周汝昌,此刻身着肮脏的囚服,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靠坐在冰冷的石墙边。头发散乱,面容憔悴,但一双眼睛却燃烧着怨毒和不甘的火焰,死死盯着牢门外走进来的身影。
牢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张居正一身青色官袍,神色冷峻独自走了进来。他搬了一张小凳,放在离木栅数步远的地方,从容坐下。桌上放着笔墨纸砚,纸张洁白一片。
“周运使,”
张居正的声音在死寂的牢房里显得格外清晰继续审理周汝昌:
“事已至此,顽抗无益。过江龙、钱有财等人供词确凿,你买凶杀人、阻挠钦案之罪,铁证如山。然,五十万两官银下落何处?你背后是否另有主使?同党还有何人?若你能如实招供,或可稍赎罪愆,为家人留一线生机。”
潘潢没有亲自来,他需要坐镇全局,并等待那决定生死的京城旨意。撬开周汝昌嘴巴的重任,落在了张居正肩上。
周汝昌闻言,喉咙里发出一阵冷笑,沉重的铁链随着他身体的抖动哗啦作响。
“哈哈哈哈!张居正!”
周汝昌抬起头,眼中满是鄙夷和嘲讽,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五十万两?本官不知道!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监守自盗,贼喊捉贼?至于主使?同党?张居正,你太天真了!
你们今日如此对我,可曾想过他日?今日你们能借钦差之名,不经三法司就拿下我这个三品大员,明日别人就能用同样的手段,把你们也送进这暗无天日的大牢!
官场沉浮,风水轮流转!潘潢老朽,你张居正又能得意几时?等着吧!京里的弹章,怕是已经在路上了!看你们还能嚣张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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