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天,哀嚎遍野。
严邵庆站在王恭厂废墟边缘,热浪夹杂着焦糊和硝石的气味扑面而来,灼得脸颊生疼,心中一片冰凉。
“妹夫!你怎么在这,让我一阵好找!”
一声急促的呼喊传来,陆彩带着一队锦衣卫,急匆匆地赶到,脸上混杂着烟灰,一把抓住严邵庆的胳膊,仔细看了看才放下心来。
“你……你没事吧?”
陆彩看着失魂落魄的严邵庆,关心地问道,眼神里又带着一丝荒诞的探究,“今天这……这动静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随即陆彩似乎还有点小期待:“莫不是,你想造反?”
严邵庆本就心乱如麻,被这小舅哥没头没脑地打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猛地甩开他的手:
“我造反?我用得着炸自己管的厂子?我图什么?图听个响吗?”
陆彩被他一吼,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这不看你魂不守舍,开个玩笑!不过话说回来,西苑宫墙都塌了一段!这可不是小事!陛下震怒,爹爹令我等严查所有相关人员。你是虞衡司员外郎,王恭厂直属上官,按规矩……得请妹夫回去问话。”
几名锦衣卫上前一步,虽未动粗,但姿态已表明这是例行押解请他走一遭了。
严邵庆看着陆彩,又看看周遭一片狼藉和哭嚎的百姓,压下翻涌的情绪。知道这么大的事,进诏狱问话是必经的程序,躲不过。
“我跟你走。”
“哥,帮我个忙,多调些人手,尽力救助伤者,扑灭余火,能救一个是一个……”
陆彩看着严邵庆眼中的痛惜和焦虑,点了点头:
“放心吧,五城兵马司和京营的人已经动了。走吧,虞衡司一干人等都在等着呢。”
北镇抚司诏狱,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和霉味。
严邵庆被带进一间相对干净的问讯室,并非刑房。
屋内已坐了几人,虞衡司郎中方大人、四位主事孙淼等人个个面如土色。角落里,还缩着御马监派往王恭厂的监理太监吴有德,以及盔甲厂的太监王德化,也都脸色惨白。
不多时,王忬和王世贞也被带了进来。
王世贞脸上带着清高和此刻明显的屈辱,见到严邵庆,更是哼一声,别过头去,心里面哼哼唧唧:
“我就说这小子没憋好屁吧,这么大的声响,把大家都震到诏狱。”
问话由锦衣卫的一名千户主持,陆彩显然有所照顾,过程还算平和。将众人分别一个一个的带进问讯室,主要是记录各人今日行程、对王恭厂管理的所知、以及爆炸前是否发现任何异常。
虞衡司一把手方郎中涕泗横流,拼命撇清关系,只说日常管理皆是循旧例。孙淼等主事更是语无伦次,只反复强调严大人今日才视察:
千户大人明鉴!下官…下官只是奉命办事,这爆炸…这爆炸定是意外!定是搬运火药时不慎引燃…或是库房老旧,地龙翻身所致啊!真的和我等无关啊!”
吴太监更是吓得脸色发白重复念叨,“自己只管监视,不懂生产,一切与我无关。”
诏狱中问讯室的问话即将轮到严邵庆之时,一名锦衣卫总旗低声急报:
“千户大人!弟兄们在火药原料库废墟下,发现数具焦尸!经初步辨认,其中一具残骸所佩腰牌及身边碎玉,疑似被免职的前司务刘宝川!另有几人,亦是虞衡司吏员!”
“刘宝川?”
严邵庆与陆彩对视一眼,两人心中同时升起巨大的疑团。刘宝川怎会深夜出现在已然清空、并即将暂停生产的原料库?还和虞衡司吏员一起被炸死在其中?
“是自爆?还是意外?”
严邵庆脑中瞬间闪过两个念头。刘宝川因被革职而怀恨在心,铤而走险引爆火药库制造混乱,拉他严邵庆同归于尽,逻辑上说得通。
但…炸西苑宫墙呢?刘宝川一个小小的失势司务,哪有能力和胆量去同时策划袭击皇城?
陆彩和那名审讯的千户大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更加阴沉:
“继续搜!挖地三尺也要把线索给老子找出来!另外,立刻抄查刘宝川及所有身亡吏员的家!所有文书、信件、往来人员,给我一寸不漏地查!”
锦衣千户按例询问严邵庆今日所为。
严邵庆坦然将今日视察所见之糜烂、罢免刘宝川以及后续的改革计划和盘托出,虽怀疑刘宝川,但并无实证,只能据实陈述。
王世贞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虽仍对今日无妄之灾有所鄙夷,却也不得不承认,严邵庆这番应对倒是坦荡。王忬则是眉头紧锁,今日他刚申领大批火药,晚上就出了这事,心中难免忐忑。
问话暂告一段落,众人被分别看管。众人各怀心思,大多以为这或许是一场不幸的意外失控引发了火药库爆炸。或是刘宝川等人为掩盖贪墨而故意制造的火灾。
锦衣卫办案从来只要凭借怀疑俩个字就够了,要什么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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