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玉熙宫出来,严世蕃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拎着严邵庆匆匆离开西苑,一路无话。
直至登上严府的马车,厚重的帘幕落下,隔绝了外界视线,严世蕃一直紧绷的威严面孔才骤然垮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怒和极度怀疑的神情。
严世蕃死死盯着自己身旁年仅十一岁的儿子,好几次抬手想给这个儿子一个大逼兜,还是忍住紧紧握住拳头。
严世蕃几乎是咬着牙根压低声音道:“庆儿!这里没有外人,你给为父撂句实话!你那神泥……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情急之下,信口胡诌出来搪塞陛下的?”
严世蕃还是觉得有点离谱,不相信世间真的会有此神奇之物。眉宇间难得透出几分焦灼:
“实在不行,我们回到内阁去找你爷爷商量,想想办法,总还能想条退路……”
素来以“小阁老”的威势示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此刻却在严邵庆面前露出了罕见的焦虑甚至是一丝慌乱。
严邵庆意外的看向严世蕃,第一次发现胖爹脾气居然没有以前那么暴躁了。哪怕是自己这个屡次将他置于险境的儿子,居然从他的言语之中感受到父亲的呵护之情,
严世蕃心底深处还是藏着一丝难以言喻对儿子的骄傲和纵容。虽口口声声“逆子”,却终究是血脉相连,不忍看严邵庆真的走上绝路,只是嘴巴不承认罢了。
严邵庆抬眼看向父亲,“爹,孩儿岂敢拿全家性命开玩笑?神泥确有其物,并非虚言。眼见为实,您随我去京郊庄园一看便知。”
严世蕃将信将疑,重重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催促车夫再快些。马车一路疾驰,车厢内气氛凝滞,只余下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辘辘声。
马车内父子俩沉默了一会儿,当抵达严邵庆在京郊那处僻静的庄园后,严世蕃不等停稳便掀帘下车。
而此刻庄园内,石亨带着几名徒弟恭敬等候。
在空地上,堆放着一些灰黑色的粉末、砂石等物,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粗陋。
严世蕃踱步上前,用脚尖踢了踢那堆灰扑扑的粉末,又捏起一撮灰黑色的粉末,在指尖捻了捻,又凑到鼻尖嗅了嗅,除了些微的土腥和烟火气,实在看不出有何神奇之处。
严世蕃看着这灰黑的粉末终是没忍住,气极反笑,将那粉末抖落,指着地上那几袋看似平平无奇的泥巴粉:
“这就是你所谓的神泥?庆儿,你告诉我,这看起来和窑厂里烧坏的废料、河沟边挖来的泥巴粉有什么两样?你就指望靠这个,三天修复王恭厂?”
严邵庆知道多说无益,对石亨点了点头:“石师傅,开始吧。”
“是,严大人。”
石亨是个憨厚的匠人,不善言辞,闻言立刻招呼徒弟们动起来。
一年了,石亨和他的徒弟们日日夜夜不知道实验了多少回。只见他们熟练地取来木桶,将那些“灰泥”与砂子、小石子按一定比例混合,再加入清水搅拌。
很快,一堆粘稠的灰黑色浆体便呈现在眼前。
与此同时,另有匠人已用两块厚实的木板平行固定,中间留出约一尺宽的缝隙,形成了一个简易的模具。
石亨和徒弟们将搅拌好的浆体倒入木板模具中,用木夯不断捶打填实。整个过程谈不上多么神奇,甚至有些枯燥,就是匠人做活的寻常步骤。
反而严世蕃难得从头到尾的抱着胳膊,冷眼旁观看下来,虽然脸上还是写满了不信。
石亨和他徒弟浇筑完成后,众人便是等待。
严世蕃耐着性子,在庄园里踱步。没办法,身家性命都被这逆子捆在这个所谓的神泥上面。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哪怕只有半日......
严世蕃不时看看那灰扑扑的“墙胚”,又看看气定神闲的儿子。
严世蕃越等越气生气我堂堂工部左侍郎在看你们玩泥巴,感觉自己智商被按在地上摩擦的那种感觉,但是心头又七上八下,祈祷儿子真能成的违和感。
时间一点点过去,约莫一个多时辰后,石亨上前查看,用手按了按表面,转身恭敬道:“大人,初步凝固,可以拆模了。”
木板被小心拆开,一堵灰黑色、表面略显粗糙但形状规整的矮墙出现在众人面前。
让严邵庆感到不足的就是,这个经过水泥实验出来的矮墙从面上看上去其貌不扬,甚至有些丑陋,表面带着浇筑时留下的细微痕迹和气孔,与后世平整的水泥墙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严世蕃走近,仔细打量着这堵所谓的矮“墙”,眼神中的怀疑并未减少多少,伸手摸了摸,触手感觉到坚硬冰凉,倒不像普通泥巴捏起来的矮墙,毕竟这个时候也是有黄土墙,不过比较耗时。
严世蕃研究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质疑,“硬度如何?别是样子货,一碰就碎。”
严邵庆对身后一名健壮的家丁示意了一下。
家丁会意,抡起早就准备好的一柄大铁锤,低喝一声,铆足了力气狠狠砸向那堵矮墙!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