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鄢懋卿的厚礼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后,这半个月里,严府的大门始终紧闭,京中流言却一日盛过一日。
有人说严阁老一病不起,已到了弥留之际;也有人说严侍郎咳血不止,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更有人说严家那位小郎中忧思过重,也倒下了。
好了,老严家爷孙三代都快不行了!
风声传到宫里,连嘉靖也惊动了,赶紧的把蓝神仙炼制的九转赤炎丹,让大太监吕芳送去严府,奉旨再带上两名太医,来到了严府门前。
听宫里来人,开门的是眼眶通红、满脸愁容的严邵庆。
“吕公公,您来了……我家老爷子他不太好。”
吕芳听到严邵庆这么一说,眉头立刻微皱起来。
“严阁老现在如何?”
“高烧不退,已有数日了。我爹也咳得厉害,痰里都见红。您进去瞧瞧便知。”
吕芳点点头,领着太医进了府。
一路往里走,只见府中仆役个个低头垂眼,面色凄惶。有个胆小的小丫鬟见宫中来人了,竟忍不住抽泣起来,被旁边的婆子赶紧拉走。
到了严嵩居住的听雨楼,推门进去,一股药味扑面而来。
只见严嵩躺在床上,面色蜡黄,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严世蕃坐在床边,更是一脸病容,不时掩口咳嗽几声,那咳嗽声听着便让人感到揪心。
“陛下听说府上病了,特意让咱家带太医来看看。”
两名太医上前,一人扶起严嵩的手腕诊脉,另一人去查看严世蕃。
诊了许久,又低声交换了几句,才转身向吕芳躬身。
吕芳着急的问道:
“如何?”
“严阁老年事已高,夜间风寒入体,伤了根本,须得好生静养,切忌劳神。”
年长的太医把了许久的脉,仔细看了看严世蕃又看了看严阁老斟酌着词句。
“严侍郎则是急火攻心,痰中带血,脉象虚浮似是积劳成疾,突然发作。”
吕芳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啊!朝廷一日离不开严阁老。”
走到床边看了看严嵩,又看了看严世蕃,摇了摇头。
“既如此,便好生养着吧。这是陛下让咱家特意给严阁老送来的丹药,日后还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向宫里开口。”
严世蕃有气无力地站起,接过吕芳递过来的丹药盒子,里面赫然装的是九转赤炎丹。
“有劳吕公公了……”
老管家严年一路将吕芳送出府门,直到马车远去,才关上大门。
就在府门合拢的瞬间,严嵩从床上坐起来,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是清明的。
他接过严邵庆递来的温水,喝了一口,有气无力的说道。
“可算是走了,这把老骨头了还要陪你们演戏。”
严世蕃也不再咳嗽,擦了擦嘴角。
“就是,装病可真累人。爹,您刚才那模样,连我都差点信了。”
“废话,你老子我什么不会?当年在礼部,那些祭典礼仪,哪个不是演给天下人看的?这装病的功夫,不过是小把戏。”
严嵩转向严邵庆。
“只是庆儿,你非要老夫写信向湖广楚王讨那个叫李时珍的医师,究竟是何用意?你认得他?”
严邵庆早备好说辞。
“孙儿并不认得,只是听张居正提过。他们是湖广同乡,张居正说李时珍医术极高,现任楚王府奉祠正,兼管良医所事务。孙儿想着,爷爷既然要病,便该病得像模像样,请个名医入京,才更显真实。”
……
半月前,湖广武昌,楚王府。
楚王朱英燎坐在书房中,手中捏着一封刚从京师快马送来的信,眉头微皱。信是严嵩亲笔所写,信中将病情说得颇为严重,最后恳请楚王一事。
请王府奉祠正、兼管良医所事务的李时珍医师入京,为严嵩诊治。
朱英燎命人唤来李时珍。
李时珍年约四十,面容清癯,目光澄澈,一袭青衫整洁异常。步入书房从容行礼。
“王爷唤在下何事?”
“李先生请坐。”
朱英燎将信递过去。
“京师严首辅的来信,想请先生入京为他诊治。”
李时珍接过信,仔细看完,沉默了一阵。
虽久在湖广,对京城严家之声名早有耳闻。
严嵩权倾朝野,严党贪墨横行,这些他并非不知。作为一个医者,他更关心的是百姓疾苦,对这等权臣并无好感。
“王爷,严阁老之病,京师名医云集,太医院高手如林,何须远召在下?”
楚王朱英燎叹了口气,他也舍不得李时珍,但是首辅的面子要给。
“严首辅在信中言明,信不过太医院那些人。且他点名称赞过先生医术惊人,说非先生不可。本王与严阁老虽无深交,但同朝为臣,此番请求,实在难以推拒。”
“李先生,本王知你心志高洁,不愿与权贵过从甚密。但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严首辅然终究是陛下倚重之臣。他若真有恙,于国于民亦非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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