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罗姆单膝跪下——这是矮人面对将逝智者时的最高礼节:“它说了什么?”
“三句话。”塞拉斯闭上眼睛,仿佛在回忆某种不堪承受之重,“第一句:‘测绘完成,坐标锁定。’第二句:‘标本状态评估,熵值异常低,具备收藏价值。’第三句……”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格罗姆以为老德鲁伊已经逝去。
“第三句:‘收割倒计时,九十昼夜。’”
钢铁联盟边境要塞,午夜。
了望塔上的士兵是最先发现异常的。他原本在记录星空图案的变化,却看见远方的地平线泛起一片银白色的光——不是晨曦,那光冰冷、均匀,如潮水般缓缓漫过大地。
他举起远视镜,调整焦距。
光潮所过之处,森林没有燃烧,山石没有崩裂,但一切都在“褪色”。鲜绿的树叶变成灰白,褐色的土壤变成淡银,奔跑的鹿群在触及光潮边缘的瞬间凝固成静止的剪影——不是死亡,是变成了某种……标本。
士兵颤抖着拉响警报钟。
钟声在夜空中回荡,但光潮没有停止。它匀速推进,像一卷正在缓缓展开的银白色画布,要将整个世界描摹进去。
艾欧兰多王宫,紧急会议厅。
各方势力的代表挤满了长桌。奥术王朝的埃德加皇储面前悬浮着星象计算结果,翡翠议会的塞拉斯长老(通过水晶球投影)讲述着古树的遗言,钢铁联盟的信使刚刚送达边境光潮的报告。
而王羽坐在角落,仍在试图平复体内碎片的持续刺痛。露娜握着他的手,她的掌心很凉。
“综合所有情报,”凯兰站在会议厅中央,身后的魔法幕布上浮现出总结条目,“我们面对的是一种完全超出我们理解范畴的存在。它可能来自原初约定之外的深空,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技术或能力。它正在以某种方式‘测绘’我们的世界,评估‘收藏价值’,并计划在九十天后进行‘收割’——无论那意味着什么。”
“反击方案?”格罗姆的声音如铁石相击。
“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什么。”奥术王朝的老星象师苦笑,“如何反击?向星空发射魔法?我们最强的禁咒射程还不及它一道测绘波的万分之一。”
“那就打开约定!”一个年轻的法师代表激动地站起来,“既然它能从外面观测进来,我们也能出去!主动接触,谈判——”
“愚蠢!”塞拉斯长老的水晶球剧烈闪烁,“约定是我们唯一的屏障!打开它,等于邀请所有未知存在进入我们的世界!”
争吵爆发。恐惧在压力下转化为愤怒,愤怒寻找着宣泄的出口。
王羽一直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魔法幕布上那个旋转的几何图案,看着边境光潮的记录影像,感受着胸口碎片一阵阵的预警刺痛。
直到埃德加皇储敲了敲桌子:“王羽阁下,您的意见?”
所有目光投来。
这个终结了影纱会的英雄,这个拥有六块碎片的存在,这个在虚空裂口带回和平的人。他们期待着一个答案,一个方案,一次新的奇迹。
王羽缓缓起身。他走到窗前,望向夜空。星辰的裂纹仍在蔓延,那个几何图案已经覆盖了三分之一的天空,美丽而恐怖。
“它说我们是‘标本’。”王羽开口,声音不大,却让会议室安静下来,“标本的意思是……已经死去,或被认定即将死去的东西。收藏家不会征求标本的意见。”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焦虑的脸。
“所以谈判可能无效。逃跑也许不可能。”他停顿了一下,“但我们至少可以做一件事。”
“什么?”露娜轻声问。
“在它决定收割之前,”王羽说,“向它证明,我们还活着。活着的,会反抗的,不完美的,但正因为如此——不能被当成标本收藏的生命。”
格罗姆皱眉:“具体怎么做?”
“我不知道。”王羽诚实地说,“但碎片在预警,说明那个存在与碎片有某种同源性。也许答案还在秘藏图书馆,在那些我们还没完全理解的泰坦遗物里。也许在巨龙埋骨地,在订立者留下的线索里。”
他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九十天。我们需要在这九十天里,做三件事:第一,理解敌人到底是什么;第二,找到它能听懂的语言——如果不是谈判的语言,就是反抗的语言;第三……”
他看向窗外的星空,那个巨大的几何图案正冷冷地俯视着整个世界。
“第三,决定我们要以什么姿态面对它。是跪着被收割,还是站着告诉它——这里的生命,有选择自己如何存在的权利。”
会议在沉重的气氛中结束。各方同意成立联合研究组,共享所有情报,尝试一切可能的手段。
人们陆续离开后,王羽独自留在会议室。露娜在门口等他,但他需要一点时间。
胸口的刺痛终于平复了一些。他闭上眼睛,沉入意识深处,触碰那些碎片。
不再是往日温和的共鸣。此刻的碎片像受惊的野兽,传递着混乱的预警信号:危险、遥远、同源但敌对、不可理解、不可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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