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鱼感觉自己像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深海中沉浮了很久。意识如同破碎的浮木,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剧烈的头痛如同潮汐般阵阵袭来,每一次涌动都让她想要尖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沉重得不像自己的,只有偶尔传来的一丝温暖——有时是额头上覆盖的、浸了温水的粗糙布片,有时是嘴边渡来的、带着些许咸味的温热流质——像黑暗中唯一的锚点,将她从彻底迷失的边缘拉回。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剧痛终于开始缓缓退潮。一种极度的虚弱和干渴感占据了上风。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皮,感觉像是粘在了一起。
一丝微弱的光线渗入眼帘,伴随着低低的交谈声。
“……烧退了……但虚得很……得静养……”是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女声,似乎是那个懂点草药的秦寡妇。
“嗯。麻烦你了。”回应的是陆铠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离得很近,仿佛就在身边。
苏小鱼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由模糊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被烟熏得发黑的木质屋顶,以及从墙壁缝隙透进来的、冰冷的天光。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草铺上,身上盖着好几层破旧但厚实的毯子(其中一层墨绿色的帆布很眼熟,是她之前“发现”的物资之一),额头上还搭着一块湿布。
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陆铠正坐在她身旁的一个树墩上,侧对着她,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疲惫,但腰背依旧挺直。他手里正拿着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沉稳而专注地打磨着那把军刺的刃口,发出有节奏的沙沙声。秦寡妇则正在不远处的一个小炭炉前熬着什么,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涩的草药味。
这里似乎是营地那间主仓库的内部,被临时隔出了一个小空间供伤员休息。
“水……”苏小鱼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发出的声音微弱嘶哑。
磨刀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铠立刻转过身,看到苏小鱼睁着眼睛,眼神虽然虚弱但恢复了神采,他紧绷的下颌线似乎微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他放下军刺,拿起旁边一个破旧的搪瓷缸子,里面是温热的清水。他小心地托起苏小鱼的头,将水一点点喂到她嘴边。
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种近乎奢侈的舒适感。苏小鱼小口小口地喝着,感觉像是久旱的田地得到了滋润。
“慢点喝。”陆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喝了大半缸水,苏小鱼才感觉缓过气来。她重新躺下,看着陆铠,记忆如同碎片般逐渐拼接起来——惨烈的战斗、凭空消失的弩箭、以及最后那撕心裂肺般的头痛和脱力感。
“我……睡了多久?”她轻声问。
“一天一夜。”陆铠回答,目光在她依旧苍白的脸上停留,“感觉怎么样?”
“头还有点疼,浑身没力气……”苏小鱼老实回答,随即想起最关键的问题,“营地……大家都还好吗?那些坏人……”
“营地守住了。”陆铠言简意赅,“我们死了三个,伤了七个。对方丢下五具尸体,跑了。”他的语气平静,但苏小鱼能感受到那平静之下压抑着的沉重。
死了三个人……苏小鱼的心揪了一下。虽然她与那些营地老成员并不熟悉,但那也是活生生的人命。
“是因为我吗?”她忍不住问,声音带着愧疚。如果不是那些“清道夫”冲着他们来,营地或许不会遭此劫难。
陆铠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不。是因为‘磐石’的罪恶。我们是受害者,也是揭露者。没有你最后那一下,死的人会更多。”他没有明说“那一下”是什么,但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话像是一块镇石,稍稍压下了苏小鱼心中的不安。
这时,秦寡妇端着一碗黑乎乎、气味浓郁的草药走了过来:“丫头,醒了就好。把这药喝了,补气血的。”
苏小鱼看着那碗看起来就很苦的药,皱了皱鼻子,但还是接过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药汁下肚,一股暖流缓缓散开,确实舒服了一些。
秦寡妇看着她喝完药,叹了口气:“唉,这世道……你们先歇着,我出去看看别的伤员。”说完便端着空碗离开了。
小小的隔间里只剩下苏小鱼和陆铠两人。
沉默了片刻,陆铠开口,声音压得更低:“老魏知道那些人是冲我们来的了。我告诉了他部分真相,关于‘磐石’的人体实验。”
苏小鱼心里一紧:“那他……会不会赶我们走?”
“暂时不会。”陆铠分析道,“一方面,他需要弄清楚‘清道夫’的底细和接下来的威胁。另一方面,你……‘帮’了营地。”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她,“小鱼,你老实告诉我,上次在基地是情况危急,这次你又强行使用能力,对身体到底有多大负担?刚才秦寡妇说你是心神耗尽,忧思过甚,但我知道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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