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粘稠地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灼烧着陆铠的神经。
苏小鱼躺在病床上,如同一尊被时间遗忘的玉雕,只有监测仪器上那微弱而顽固跳动的光点,证明着生命尚未被死神完全掳走。
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呼吸轻浅得几乎无法察觉,仿佛下一刻就会融入周围冰冷的空气。
陆铠保持着那个守护的姿势,脊背挺得笔直,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样坐了多久,眼睛因缺乏睡眠而布满血丝,下颌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他握着她那只没有输液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掌心中传来的冰凉触感,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脆弱的连接。
他用棉签蘸着温水,极其小心地湿润她干裂的嘴唇,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一场易碎的梦。
偶尔,他会低声和她说话,声音沙哑而低沉,内容琐碎而平常——说说外面天气似乎转好了一些,说说疤脸和黑子的伤势在恢复,说说周叔开始在后勤帮忙……
他不敢说太多关于战斗、关于牺牲、关于未来的沉重话题,只是用这些微不足道的日常,试图向那沉寂的深渊里投入一丝丝人间的烟火气。
“小鱼,莲嫂今天偷偷藏了个苹果,想留给你醒来吃……”
“哨站在修围墙了,叮叮当当的,有点吵,等你好了,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坚持住,你会没事的……”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昏迷的苏小鱼听,不如说是陆铠在支撑着自己即将耗尽的意志。
他害怕一旦停下,那无边的恐惧和无力感就会将他吞噬。
期间,王明远又来了一次,带着他那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和看似先进的便携检测设备。
这一次,他甚至抬出了“林指挥官对苏小鱼同志健康状况的深切关怀”作为施压的筹码。
陆铠甚至没有让他进入病房内间。
他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堵死了所有窥探的缝隙,眼神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
“王研究员,”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说过,在她自愿之前,任何人、以任何名义,都不能打扰她。如果你再靠近这里,我不介意用我的方式‘请’你离开。”
他那毫不掩饰的威胁和周身散发的凛冽杀气,让王明远和他身后的助理脸色发白,最终悻悻而去。
疤脸和黑子来看过几次,看到陆铠那副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弓弦般的状态,都心疼却又不知如何劝解,只能默默放下一些食物和水,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沉重地离开。
莲嫂和春婶也来过,看着床上毫无生气的苏小鱼,只能默默垂泪。
夜色再次降临,医疗中心的走廊灯光变得昏暗。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陆铠感到一阵阵眩晕袭来,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意志。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用指甲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刺痛感让他精神一振。
他不能倒下,他是她最后的壁垒。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当陆铠的意识因为疲惫而有些模糊的时候,他握着的那只冰冷的手,指尖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那感觉微弱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陆铠混沌的脑海!
他猛地清醒过来,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觉,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那只手上。
又一下!比之前更清晰一点,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道,仿佛雏鸟试图挣脱蛋壳。
陆铠的心脏狂跳起来,他猛地俯身,凑到苏小鱼耳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急切:“小鱼?小鱼你能听到我吗?动动手指,再动一下!”
仿佛是回应他的呼唤,苏小鱼那如同蝶翼般的长睫毛,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眉头紧紧蹙起,似乎在与沉重的眼皮和混沌的意识做殊死搏斗。她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如同呓语般的呻吟。
“小鱼!醒醒!看着我!”陆铠的声音抑制不住地激动起来,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将那微弱的力道牢牢包裹。
漫长的几十秒过去,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终于,在陆铠几乎要绝望的目光中,苏小鱼的眼皮艰难地、一点点地抬起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涌入,刺得她立刻又闭了下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她才再次缓缓睁开。
视线先是涣散而无神,仿佛蒙着一层厚厚的雾气。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似乎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又是谁。
“小鱼……”陆铠的声音放得极轻极缓,生怕惊跑了她这刚刚回归的意识,“是我,陆铠。”
那熟悉的声音,如同穿过重重迷雾的灯塔,一点点照亮了她混沌的记忆。
她的眼球缓缓转动,焦距艰难地对准了床边那张布满疲惫、胡茬凌乱,却写满了无法掩饰的激动与担忧的脸庞。
“……陆……铠……”她的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微弱得如同气流摩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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