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层之下,时间失去了意义。
黑暗是永恒的底色,寒冷是唯一的触感,寂静是唯一的声响——除了自己逐渐微弱的心跳和越来越艰难的呼吸。
陆铠蜷缩在狭小的、由冰雪和碎裂冰岩构成的“囚笼”中,身体已经被冻得麻木,只有胸口被强心针激发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
高浓缩急救剂带来的短暂亢奋早已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致命的疲惫和虚弱。
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拉扯破碎的风箱,吸入的是混杂着冰尘的稀薄冷气,呼出的是带着血腥味的白雾,迅速在面罩内壁凝成冰霜。
左臂的剧痛已经变得迟钝,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他知道,这是失温症加重的征兆,身体正在放弃末端的血液循环,以保护核心器官。
但他还不能放弃。
右手手指已经冻得僵硬,但他依旧艰难地、一下一下地,摸索着腰间那个小水壶。
壶体冰冷,里面的液体也早已半凝固。
他用几乎失去知觉的牙齿,费力地拧开壶盖,将小半口冰冷刺骨、带着怪味的液体含进嘴里,慢慢咽下。
不是为了解渴,而是为了摄取里面微量的能量和抗凝剂,延缓血液在极端低温下凝结的速度。
几块高能浓缩口粮就在旁边,但他没有动。
在目前的身体状态下,消化食物需要能量,而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可以调用。
食物,要留到……如果能撑到救援,或者,能靠自己挖出去的时候。
这个想法近乎荒谬。
头顶的冰雪和冰岩不知道有多厚,凭他现在的状态,徒手挖掘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他必须给自己一个目标,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他的思维在寒冷和缺氧中变得缓慢,却异常清晰。
他开始在脑海中反复“回放”那些从“源初数据库”获取的信息碎片,像擦拭蒙尘的玻璃一样,一遍遍试图让它们变得更清晰。
关于“秩序”与“混乱”的对立,关于“自然和谐觉醒者”的能量特质,关于艾米丽那种“抚平躁动”的“秩序之光”……
这些知识,与他自身的战斗经验、对“主宰”造物的观察,一点点地融合、碰撞。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构想,在他冰冷而执着的意识中,逐渐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如果……“主宰”及其衍生物的本质,是建立在“混乱熵增”与“强制秩序”(那种扭曲的、充满压迫感的控制)的畸形结合上。
那么,是否存在一种力量,既是“绝对秩序”的体现,又蕴含着“生命和谐”的温暖与包容,能够像阳光融化冰雪一样,从内部瓦解它们?
苏小鱼最后那次跨越冰原的共鸣投射……那种纯粹、稳定、温暖的感觉……是否就触摸到了这种力量的边缘?
可是,小鱼她……
想到苏小鱼,胸口那枚紧贴着的、早已冰冷的护身符,仿佛又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悸动。
是幻觉吗?还是说,在经历了那样的透支和反噬后,她与自己之间,依然存在着某种超越距离的、难以言喻的联系?
他不敢深想。
希望是支撑他此刻的唯一燃料,但过于炽烈的希望,也可能在现实的寒风中迅速熄灭。
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现实。
极地求生信标的指示灯还在以固定的频率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他心脏的最后搏动。
他不知道这信号能否穿透厚厚的冰层和“主宰”能量场的干扰,传到“铁拳”他们那里,或者被北境可能派出的搜救力量捕捉到。
但这至少是一线希望。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将自己缩得更紧,减少热量的散失。
眼睛已经适应了绝对的黑暗,但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听觉变得异常敏锐,捕捉着冰层深处最细微的声响——冰晶因为压力变化发出的“咔嚓”声,远处可能的地下水流动的呜咽,甚至……自己血液流淌的微弱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寒冷如同最耐心的猎人,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生命之火。
意识开始出现涣散的征兆,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东部燃烧的海面、雷烈豪迈的笑容、苍狼上校布满血丝的眼睛、苏小鱼在病房灯光下仰起的脸……
不能睡……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用最后的意志力,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再次带来短暂的清醒。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没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冰层过滤得难以察觉的震动,从他身体下方的冰岩深处传来!
不是冰层自然的声音,更像是……某种机械运转或能量传输产生的低频共鸣?
紧接着,他感觉到周围冰层的温度,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上升了一点点?
同时,空气中那种属于“主宰”巢穴特有的、混合着生物质和金属的腥气,似乎也变得稍微浓郁了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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