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玺一怔,随即低笑出声:“这小子,倒是不认生。”
满屋子人都跟着笑了,气氛轻松不少。
“皇上可曾想过皇子的名讳?”林微轻声问。
按祖制,皇子洗三礼上虽不定大名,但常由皇帝或长辈赐个小名或乳名,以示亲昵。
宇文玺抱着孩子沉吟片刻:“朕翻阅了几日典籍。他是朕登基后第一个皇子,亦是嫡……长子。”他略过那个敏感的字眼,“名字须慎重。大名待周岁时再定。至于乳名……”
他看着怀中孩子清澈的眼睛,缓声道:“这几日雪下得勤,他出生那日亦是雪后初晴。就叫‘霁’吧。霁,雨雪止,云雾散,天色明。寓意祥瑞,亦盼他一生坦荡光明。”
霁儿。
林微在心中默念,唇角扬起温柔笑意:“霁儿,谢父皇赐名。”
宇文玺将孩子交还乳母,转头看向林微,目光深邃:“林妃诞育皇子有功,朕已下旨,晋你为贵妃,赐封号‘昭’,取‘日月昭昭,德音朗朗’之意。册封礼待你满月后择吉日举行。”
昭贵妃!
暖阁内静了一瞬,随即张嬷嬷领头跪下:“恭喜昭贵妃娘娘!”
林微自己亦是一怔。她料到会有晋封,却不想直接从妃越级晋为贵妃,且得赐封号“昭”。贵妃之位,仅在皇后之下,如今中宫空悬,她便是后宫第一人。而“昭”字,光明、彰明显赫之意,分量极重。
“臣妾……谢皇上隆恩。”她撑着要起身行礼。
宇文玺按住她肩:“不必多礼,好生休养。”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几分,“霁儿是朕的长子,你作为他的生母,身份贵重些,理所应当。”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林微垂眸:“臣妾定当尽心抚育皇子,不负皇上厚望。”
“朕信你。”宇文玺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对苏公公交代,“洗三礼可以开始了,莫要累着昭贵妃。”
“遵旨。”
洗三礼在吉时准时开始。正殿内,皇室女眷、高位妃嫔依序而立。皇后因尚在禁足,未曾出席,由太后身边的老嬷嬷代为观礼。华贵妃、惠妃、贤妃、德妃等悉数到场,个个盛装华服,珠翠环绕。
林微被搀扶着在屏风后设座观礼,不必亲自操持。只见乳母将包裹在明黄襁褓中的霁儿抱出,交由主持仪式的老嬷嬷。那嬷嬷是宫中积年的老人,声音洪亮,唱念吉祥祝词。
“一洗,头脸清秀,聪明伶俐——”
温水轻轻拂过婴儿额头。
“二洗,身强体健,百病不侵——”
“三洗,福泽绵长,岁岁平安——”
小霁儿被温热的水触碰,先是皱了皱小脸,随即竟发出咯咯的笑声,手脚扑腾,显得十分欢快。观礼众人纷纷称奇,都说皇子天生贵胄,不惧水泽,是大吉之兆。
添盆环节,各宫妃嫔依次上前,将准备好的金银珠宝、玉器古玩投入盆中,每投一物,老嬷嬷便高声唱出吉祥话。金银锞子如雨落下,水花四溅,霁儿睁大眼睛看着,竟伸手去抓漂浮的珍珠,又引来一片笑声赞叹。
华贵妃上前时,特意朝屏风方向福了一礼,笑容明艳:“昭贵妃妹妹真是好福气,皇子如此康健活泼,实乃我朝之幸。”她亲手将一对镶嵌东珠的金镯投入盆中,“愿皇子如日月之明,如松柏之茂。”
姿态大方得体,无可挑剔。
林微微笑颔首:“谢贵妃姐姐吉言。”
礼成后,霁儿被抱回林微身边,换上早已备好的新衣。那是内务府按皇子规制赶制的红色绣金龙云纹襁褓,用的正是江南新贡的软烟罗,轻软透气。
林微将孩子接过来,指尖无意触到襁褓内侧,忽觉有一处针脚似乎略显粗硬。她心中一动,借着搂抱孩子的姿势,不动声色地细细摩挲。
不对。
这软烟罗她接触过,真正的上品触感如烟似雾,绝不该有这种细微的颗粒感。且这粗硬的点状分布……像是布料在染色或织造时混入了什么杂质。
她想起惠妃的提醒,眸色沉了沉。
“春桃,”她低声吩咐,“去将我前日收起来的那件鹅黄小袄拿来,霁儿穿这个,那件红色的先收好。”
春桃虽不解,但从不质疑林微决定,立刻照办。
换衣时,林微仔细观察那红色襁褓,并未发现明显异常。但她相信自己的手感——那布料绝不止是品质稍次那么简单。非遗传承人对织物质地的敏感,早已深入骨髓。
洗三礼毕,众人陆续散去。宇文玺前朝还有事,叮嘱几句后也离开了。永寿宫渐渐安静下来。
林微将所有人都屏退,只留春桃和张嬷嬷在侧。
“嬷嬷,你针线最好,看看这件襁褓,可有什么不对?”她将红色襁褓递过去。
张嬷嬷接过,先是对着光细看布纹,又用手仔细抚摸,最后竟取出随身带的银针,在布料不显眼处轻轻刮了刮,凑到鼻尖闻了闻。
片刻后,她脸色变了:“娘娘,这布料……似乎用了一种特殊的浆洗之法。奴婢年轻时在尚服局待过,听闻过一种叫‘砾石浆’的秘法,用特制的细石粉混入浆水中浆洗布料,可使布料挺括有型,但若处理不当,石粉会残留,遇汗或潮气易板结,摩擦皮肤。婴儿皮肉娇嫩,长时间穿着,轻则红肿不适,重则可能磨破皮肉,引发溃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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