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孙绣娘我便先带走了。”春桃道,“娘娘说了,她宫里正缺个懂刺绣的嬷嬷,孙绣娘手艺好,待她病愈,便调到永寿宫当差。秦司制没意见吧?”
“没、没有……”秦司制声音干涩。
“孙太医,还得劳烦您开方解毒,全力救治。”春桃转向孙太医,郑重一礼。
“老朽分内之事。”孙太医点头,提笔写下方子,“此毒虽烈,但发现尚早,施救及时,应无大碍。只是需静养月余,且……神智可能会受损些许,需慢慢调理。”
能保住命,已是万幸。
春桃让人用软轿将孙绣娘抬回永寿宫,安置在偏殿厢房,派了可靠宫女照看。孙太医亲自煎药施针,忙到深夜,孙绣娘的高热才渐渐退去,呼吸也平稳下来,只是依旧昏迷。
永寿宫,书房。
林微听完春桃的禀报,放下手中的绣绷——上面已用细炭笔勾出了《心经》开篇的轮廓。
“秦司制认了失职,却不肯吐露更多。”春桃低声道,“娘娘,咱们下一步……”
“她不敢说,是还抱着华贵妃能保她的幻想。”林微拿起小剪,修剪着绣绷上的线头,“也好。今日之事,足够让华贵妃知道,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秦司制这颗棋子,已经半废了。华贵妃疑心重,即便秦司制守口如瓶,她也未必再敢用她。”
“那孙绣娘……”
“好生照料,务必让她醒来。”林微眼神微冷,“她知道的,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多。另外,她中毒之事,不必刻意宣扬,但也不必隐瞒。宫中耳目众多,该知道的人,自然会知道。”
“是。”春桃应下,犹豫片刻,又道,“娘娘,兄长那边……有消息了。”
林微动作一顿:“说。”
“兄长暗中查访,那位‘妙音师太’,本姓王,原是京郊一个神婆,专替人看相算命、驱邪避祸。五年前不知怎的攀上了镇北将军府的一位远亲,得华夫人赏识,从此在京中贵人圈里走动。她最擅长的便是察言观色,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尤其喜欢在妇人堆里搬弄是非。华夫人似乎对她颇为倚重,常请她入府说话。”
神婆出身,察言观色,搬弄是非……果然是江湖术士之流。
“丽嫔那边呢?”
春桃神色凝重起来:“丽嫔生前确实养过一只白猫,是西域进贡的狮子猫,极其珍贵。丽嫔被打入冷宫后,那只猫便不见了。但兄长打听到,丽嫔‘病故’前一个月,曾托人悄悄送出一封信给娘家,信中似乎提到了那只猫,还有……‘华氏’二字。可惜那封信半路遗失了,丽嫔娘家也不敢声张。”
信?猫?华氏?
林微心中疑云更重。丽嫔之死本就蹊跷,若与华贵妃有关,那只白猫……难道是什么关键证物?所以华夫人才要急着将猫控制在手里?
“兄长还查到,”春桃声音压得更低,“丽嫔死后,她身边一个姓冯的宫女也不见了。有人说被放出宫了,有人说……被灭口了。但兄长找到一个曾在冷宫附近当差的老太监,他说,丽嫔死前几日,那只白猫似乎也病了,不吃不喝,丽嫔为此很着急。”
猫也病了?然后丽嫔“病故”,猫失踪,宫女消失……
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继续查。”林微放下剪刀,“尤其是那个姓冯的宫女,还有……那只猫当初‘生病’的详情。”
“是。”
春桃退下后,林微独自坐在灯下,拿起绣绷,穿针引线。
发丝极细,需用特制的极细银针。她先试了一缕自己的头发,在绷子上绣了一个小小的“佛”字。发丝温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与丝线绣出的感觉截然不同,更显古朴庄重。
但她也感觉到,发绣确实极耗眼力,且对指法要求极高,稍有不慎,发丝便会断裂。一部《心经》,二百余字,要在短短月余内完成,还需日夜赶工。
可她没有退路。
针尖刺入细绢,发出几乎不可闻的轻响。林微垂眸,全神贯注。这一刻,所有的算计、谋略、危机,都暂时远去。她只是那个曾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传承着古老技艺的女子。
夜渐深,烛火跳跃。
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无声无息,覆盖了白日的一切痕迹。
毓秀宫。
华贵妃摔碎了第三个茶盏。
“废物!连个小小的绣娘都处理不干净!”她美艳的脸庞因愤怒而扭曲,“秦司制呢?让她来见本宫!”
“娘娘息怒。”高公公小心翼翼道,“秦司制……已被尚宫局暂时停职,禁足在房中,等候彻查。孙绣娘被昭贵妃带走了,孙太医亲自诊治,说是中毒,眼下……怕是动不得了。”
“中毒?哼,倒是会找借口!”华贵妃胸口起伏,“林微那个贱人,分明是故意的!她这是在打本宫的脸!”
“娘娘,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后寿辰。”高公公低声劝道,“秦司制虽折了,但妙音师太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灵猫’也养得极好。只要寿辰那日事成,昭贵妃便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到时候,秦司制的死活,还不是娘娘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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