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皇上挂心,只是略感风寒,已无大碍。”林微为他斟茶,“只是精神有些不济,故而闭门静养了几日,六宫事务暂托惠妃姐姐,还请皇上恕臣妾怠惰之罪。”
宇文玺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你不是怠惰,是谨慎。”
林微心头微跳,垂眸不语。
“华氏一事,你处理得不错。”宇文玺缓缓道,“证据确凿,当机立断,未给其狡辩之机。太后与朕,都很满意。”
“臣妾不敢居功,全赖皇上与太后明察,孙太医、陆统领等人尽心效力。”林微谦道。
“该是你的功劳,便是你的。”宇文玺将霁儿交还给乳母,端起茶盏,“协理六宫之事,惠妃已向朕禀报了几桩。她处事稳妥,你也该多帮衬着。后宫安稳,前朝才能安心。”
“臣妾明白。待身子好些,定当尽心辅佐惠妃姐姐。”
宇文玺沉默片刻,忽然道:“镇北将军昨日又上了请罪折子,言辞比大朝会上更为恳切,自请交还部分兵权,以赎其女之罪。”
林微指尖微不可察地一颤。华雄这是在以退为进,试探皇帝的态度。
“皇上……意下如何?”
“北疆不稳,狄人虽退,然狼子野心未灭。”宇文玺声音低沉,“镇北军久驻边关,熟悉地形,将士用命。此时换将,绝非良策。况且……华雄虽有纵女之过,但于国,尚无大错。”
他看向林微:“朕已准了他闭门思过,罚俸一年。兵权……暂不更动。你可明白朕的用意?”
林微心中了然。皇帝需要华雄镇守北疆,所以不能将华贵妃之事做绝。这是在告诉她,也告诉所有人:华贵妃虽废,但华氏一族,尚未到山穷水尽之时。后宫之事,可以了结;前朝平衡,仍需维系。
“臣妾明白。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为江山社稷计,自有圣断。”她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怨怼或不甘。
宇文玺注视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些别的情绪,却只见一片澄澈的坦然。他心中微微一动,不知是欣慰还是别的什么。
“你明白就好。”他放下茶盏,“霁儿还小,你是他的生母,也是朕的昭贵妃。往后,行事更需周全。若有难处,可来寻朕,或禀报太后。”
这是承诺,也是提醒。
“谢皇上。”林微起身,郑重一礼。
宇文玺又坐了片刻,问了问霁儿日常起居,便起身离去。走到殿门时,他忽然回头:“你那发绣《心经》,太后很是喜欢,已命人装裱,悬于慈宁宫小佛堂内。”
林微一怔,随即浅笑:“是臣妾的荣幸。”
皇帝的身影消失在宫门外。林微独自站在殿中,望着那空荡荡的门廊,许久未动。
“娘娘,”春桃轻声唤她,“皇上他……到底是向着娘娘的。”
“君心似海。”林微低声道,转身走回暖阁,“他今日来,一是安抚,二是警示。告诉我,也告诉这后宫,华氏虽倒,但余威犹在,不可轻举妄动。”
她抱起醒来的霁儿,感受着孩子身上温热的奶香,心中渐渐坚定。
皇帝有皇帝的权衡,她有她的路要走。
协理六宫之权已握在手中,这是机遇,也是战场。她不能一直“病”下去。
正月初六,林微“病愈”,开始正式协理六宫。
她并未大张旗鼓,而是先与惠妃深谈了一次。两人在永寿宫暖阁里,对着厚厚的账册与宫人名录,商议了整整半日。
“华氏掌权时,尚宫、尚仪、尚服、尚食、尚寝、尚功六局,多有她安插的人手。尤其是尚宫局,秦司制虽死,但其副手、亲信仍在。”惠妃指着名录上的几个名字,“这些人,或调或贬,需得尽快处置,否则仍是隐患。”
林微点头:“姐姐所言极是。只是,动作不宜过大,以免人心惶惶。可先以‘年节轮值调整’‘核查旧档’等名义,将关键位置的几人调离,换上可靠之人。其余观望者,以观后效。”
“还有各宫用度。”惠妃翻开支取记录,“华氏在时,毓秀宫用度远超规制,且常以各种名目克扣低位妃嫔、宫人份例,中饱私囊。这些账目,需得理清,该补的补,该罚的罚。”
“此事涉及众多,需谨慎。”林微沉吟,“可先从毓秀宫封存之物查起,理清华氏逾制部分。至于克扣之事……可暗中查访受害宫人,记录在案,逐步发还。一来彰显公正,二来……可收人心。”
两人议定方略,便分头行事。惠妃在前,以资历与温和手段协调各方;林微在后,以贵妃之位与皇帝太后的支持,提供底气与决断。
最初的几日,确有不少试探与阻力。尚宫局一位姓赵的司记(秦司制心腹),以“旧例如此”为由,对调整份例的指令阳奉阴违。尚仪局一位掌管礼仪教导的嬷嬷,对新拟定的妃嫔学习章程诸多挑剔。甚至有位分不低的李嫔,在请安时话里话外暗指林微“新官上任,规矩太多”。
林微一概以柔克刚。对赵司记,她请出太后身边的容嬷嬷,以“核查先太后时期旧档”为由,将其调去整理陈年卷宗,明升暗降。对那位尚仪局嬷嬷,她让惠妃请来宫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尚宫“指点”新章程,老尚宫大加赞赏,嬷嬷顿时无话可说。至于李嫔,她只作未闻,却在一次皇帝来永寿宫时,“无意”间提起某位妃嫔“性情率真”,皇帝闻言,随口说了句“率真也需有度”,第二日,李嫔便低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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