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跪地叩首:“草民代老爷谢过娘娘!”
离开梅苑时,已近黄昏。夕阳将巷子染成血色,秋风卷起落叶,在空中打着凄凉的旋儿。
轿中,林微紧紧抱着那个紫檀木盒,仿佛抱着千斤重担。
三日。距离中秋之夜只有三日了。
三千私兵将通过密道入宫,而宫中还有内应接应。若让他们得逞,中秋夜宴将变成血海屠场。
“冯三娘,”她掀开轿帘,“你立刻去查浣衣局,不要惊动任何人,先摸清那口水井的位置和看守情况。”
“是。”
“还有,”林微压低声音,“查一查先帝晚年,有哪些人能接触丹药。从太医院到御药房,从煎药的太监到送药的宫女,一个都不要漏。”
“臣明白。”
轿子回到宫中时,乾清宫已掌灯。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她回来,放下朱笔:“去了哪里?”
林微屏退左右,将木盒放在案上,将今日所见所闻细细道来。
皇帝听着,脸色越来越沉。当听到“三千甲士可自密道入宫”时,他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好个莫问天!好个周云鹤!竟在朕的眼皮底下挖出这样的暗道!”
“皇上息怒。”林微握住他的手,“如今我们既知他们的计划,便可早做防范。”
“防范?”皇帝冷笑,“朕要将计就计,让他们有来无回!”
他立刻召来陆铮,吩咐道:“你带一支精锐,暗中控制浣衣局,但在中秋夜之前不要打草惊蛇。密道出口处设下陷阱,等那些人一出来,全部生擒!”
“是!”
“还有,”皇帝眼中寒光闪烁,“中秋夜宴照常举行,但所有入宫的宗亲大臣,只能带一名随从。禁军全部换上便装,混在侍从之中。宫中各处制高点埋伏弓箭手,听朕号令行事。”
“臣遵旨!”
陆铮退下后,皇帝又连续下了几道密旨:调京营三万精锐在城外待命,命九门提督加强城门守卫,令五城兵马司日夜巡街……
一道道指令如蛛网般撒出,笼罩了整个京城。
布置完一切,已是深夜。皇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林微走到他身后,轻轻为他按摩太阳穴:“皇上,还有一事。”
“嗯?”
“宫中的内应。”林微轻声道,“顾老先生在信中说,此人必是能接触先帝丹药之人。而能接触到丹药的,除了太医、太监,还有……”
她顿了顿:“还有先帝的妃嫔。”
皇帝睁开眼睛。先帝晚年沉迷丹药,后宫妃嫔为求圣宠,常以试药为名接近丹药。德妃、贤妃、淑妃……甚至一些低等的嫔妃,都有可能。
“你觉得是谁?”
“臣妾不敢妄断。”林微道,“但臣妾想起一事:先帝最后那半年,常侍奉汤药的是贤妃娘娘。而贤妃娘娘的娘家……似乎与江南盐商有些往来。”
贤妃!皇帝瞳孔微缩。贤妃是户部侍郎之女,入宫二十年,素以温婉贤淑着称。先帝晚年,她确实常侍奉在侧。
“还有,”林微继续道,“雍王服食丹药那段时日,贤妃曾多次去雍王府探望。她说是因为雍王生母德妃出家,她代为照看。但如今想来……”
探望是假,传递消息是真。若贤妃真是内应,那她既能接触先帝丹药,又能接近雍王,还能以妃嫔身份在宫中自由行走——简直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有证据?”皇帝声音发沉。
“暂时没有。”林微摇头,“但中秋夜宴,贤妃要代理宫务,正是她调动人手、传递消息的最佳时机。若她真是内应,那夜必有动作。”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道:“那就让她代理宫务。”
“皇上?”
“朕要看看,她到底会怎么做。”皇帝眼中闪着冷光,“若她真是内应,朕会让她知道,什么叫作茧自缚。”
窗外,一轮弯月隐入云层。宫中各处灯火渐次熄灭,唯有乾清宫的烛火,一直亮到天明。
而在京城某处,阴暗的密室里,几个人影围坐在烛火旁。
“宫中传来消息,皇帝要按计划去西山行宫。”一个低沉的声音说。
“愚蠢。”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冷笑,“他以为这是金蝉脱壳,实则是自投罗网。西山路上,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宫中的安排呢?”
“贤妃已经准备好了。中秋夜宴,她会打开浣衣局的密道门,放我们的人进去。”
烛火跳动,映出一张苍白清癯的脸——正是周云鹤。他摩挲着手中的一枚前朝铜钱,眼中闪着狂热的光。
“三十年谋划,终于等到这一天。萧氏复国,在此一举!”
铜钱被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而桌上的京城地图,浣衣局的位置,被画上了一个血红的圈。
(第十一章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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