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沈耀,沈虹的声音顿了一下。
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厌恶,又很快掩了下去,大概是不想在孩子面前说长辈的坏话。
林念念没再追问。
她知道“稳住了”这三个字,说明沈文博这次病情一定很严重,也知道沈耀的“在”,大概是被舅妈或者妈妈逼去的。
“妈妈,”她忽然抬起头,“舅舅为什么要给沈文博洗冷水澡啊?”
沈虹的动作顿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生气,还有点说不清的难堪。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女儿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你舅舅他……他就是个粗人,脑子简单,想事情不周到。”她含糊地说着。
“大人的事你别操心,好好学习就行。”
她知道妈妈没说实话。
沈耀不是粗线条,他只是根本没把沈文博的难受放在心上。
对他来说,打麻将比儿子的体温重要,自己的舒坦比孩子的哭闹要紧。
这天下午,林念念缠着妈妈带她一起去医院看沈文博。
病房里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弥漫在空气里。
沈文博躺在病床上,脸色还有点白,睫毛长长的,像两把小扇子,盖在眼睑上,一动也不动。
舅妈李娟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眼圈红红的,看见他们进来,勉强笑了笑:“来了。”
“文博怎么样了?”沈虹问。
“刚睡着,烧退下去了,就是没力气。”李娟的声音很轻,怕吵醒他。
林念念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他的手小小的,手腕细得好像一折就断,手背上还贴着输液的胶布,有点发青。
林念念从兜里掏出一个东西,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是用彩纸折的蝴蝶,蓝色的,翅膀上画着银色的斑点,是她照着昨天那只蝴蝶的样子折的。
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沈文博的睫毛颤了颤,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还有点蒙,看了看林念念,又看了看床头柜上的纸蝴蝶,忽然轻轻眨了眨眼。
“是给我的吗?”他的声音轻轻的。
“嗯。”林念念点点头,“像不像昨天那只?”
沈文博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只纸蝴蝶看了很久。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轻声说:“爸爸说,蝴蝶飞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林念念的心猛地一揪。
李娟的眼圈瞬间又红了,别过头去抹了把脸。
沈虹也没说话。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沈文博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忽然问:“念念姐姐,你说,爸爸是不是也像蝴蝶一样,飞走了就不回来了?”
林念念愣住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想说不是的,可她看到舅妈红着的眼眶,看到妈妈疲惫的脸,看到沈文博纯净的眼神,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的胶布,小声说:“纸蝴蝶不会飞走,我给你粘在床头。”
沈文博看着她,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很轻:“好。”
那天下午,林念念在病房里待了很久。
她给沈文博讲学校里的事,讲赵玥玥新学的舞蹈,讲她家楼下的银杏树上有个鸟窝,里面好像有小鸟快要孵出来了。
沈文博大多时候都在听,偶尔点点头,或者轻轻“嗯”一声。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他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离开医院的时候,林念念在走廊里看到了沈耀。
他蹲在墙角打电话,手里夹着根烟,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看到林念念和沈虹,他连忙把烟掐了,又把电话挂了,然后站起来想笑,嘴角却僵得厉害。
“文博……好点了吗?”他问,声音有点底气不足。
“好多了。”沈虹淡淡地应了一句,没再多说,牵着林念念往电梯走。
林念念回头看了一眼,沈耀又蹲了下去,背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她忽然想起沈文博说的那句话,“爸爸说,蝴蝶飞走了,就不会回来了”。
也许沈耀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可有些东西一旦碎了,就再也拼不回去了。
就像沈文博眼里那点因为“爸爸”而亮起的光,大概再也不会有了。
当然,她也不觉得沈耀会愧疚多久。
这个人从根本上就无可救药了。
电梯门缓缓关上,把沈耀的身影挡在了外面。
林念念看着电梯里跳动的数字,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沈文博的病会好,可心里的那道疤,大概会跟着他很久很久。
就像那只蓝色的蝴蝶,飞走了,就真的不会回来了。
但至少,她折的那只纸蝴蝶还在,粘在床头,不会飞走,不会消失。
就像他的身边,虽然爸爸走了,但妈妈一直都在。
也许这样,就够了。
八月七号的午后。
阳光把街边的大树晒的发蔫,窗外的蝉鸣一阵接着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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