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睁开眼睛。
钱嘉睿的脸猛地放大在她正上方。
“哇啊!”林念念吓得浑身一激灵,差点从摇椅上翻下去,心脏咚咚直跳。
她惊魂未定,没好气地推了他一把,“钱嘉睿!你干嘛!突然出现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钱嘉睿得逞般地笑起来,丝毫没被她的怒气影响,反而凑得更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吓醒啦?嘿嘿,别睡了!热得也睡不着!快跟我去玩吧?”
林念念被吓得心跳还没完全平复,看着钱嘉睿近在咫尺、写满“快跟我去玩”的脸,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反正也热得睡不着,躺这儿多没意思!”钱嘉睿继续怂恿。
林念念沉默了一下,瞥了一眼里屋的方向,压低声音:“钱嘉睿,你是真不怕爷爷再抄起树枝揍你啊?”
钱嘉睿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信誓旦旦地保证:“这次绝对不一样!就在家门口!我发誓!”他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脸上露出一丝后怕,“我可不想晚上我妈来接我的时候,爷爷跟她告状……那我可就惨了,绝对是男女混合双打,跑都跑不掉!”
看着他提到“混合双打”时那心有余悸的模样,以及此刻显得格外“真挚”的双眼,林念念沉默了一下。
家门口……应该确实不会跑远吧?而且,她也确实被热得毫无睡意。
“真的就在附近?”她再次确认。
“比真金还真!”钱嘉睿用力点头,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走嘛走嘛,保证好玩!”
林念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把手递了过去:“……好吧,再信你一回。”
钱嘉睿立刻欢呼一声,拉着她就往外跑。
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瞬间包裹住两人。
爷爷家这边地势稍低,门口视野开阔,是一片平坦的稻田,绿油油的稻苗正在抽穗,风一吹,泛起层层绿色的波浪。
而左边,则依着山势,是一层叠一层的梯田,像巨大的绿色台阶,延伸向远处苍翠的山峦。
钱嘉睿果然没有带着她跑远,他拉着林念念的手,沿着院子周边的一条窄窄的、长满青草的田埂往下走。
“你看那边,”钱嘉睿指着左边不远处的一个斜坡,“你还记得不,那上面有个小池塘,水可清了!”
林念念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有一个很陡的土坡,坡上长满了茂密的青草和一些低矮的灌木。
钱嘉睿熟门熟路地爬上去,然后转身伸手拉林念念。
爬过土坡,一个小巧的池塘出现在面前,水面不大,在阳光下粼粼波光。
池塘四周同都是田地,像一块碧绿的翡翠卧在稻田中间。
池塘水面上漂浮着翠绿的荷叶,几支或粉或白的荷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晃,靠近岸边的地方长着不少水草。
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隐约能看到几尾小鱼在水草间灵活地游动。
不远处的水面上,甚至能看到一个用芦苇和水草搭成的、精巧的鸟窝,不知道是属于哪种水鸟的家园。
这里很美,宁静得像一幅画。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这幅美景并没能持续太久。因为这个小池塘的水源依赖于不远处一个更大的湖泊。
上辈子她上初中后,有一年全年都没怎么下雨,湖泊水位下降,这个依赖活水注入的小池塘很快就变成了一潭死水,慢慢发绿、发臭,最后慢慢被淤泥填平,消失了。
眼前的生机勃勃,竟是如此短暂。
池塘靠近稻田的那一侧,沿着田埂,果然有一个用泥土和石头简单垒砌的水口,清澈的池水正涓涓地顺着水口流向下方的稻田。
正是因为这些活水的灌溉,稻田里除了水稻,还孕育了不少小生命。
“走啦走啦,看什么荷花,没意思!我们去抓蝌蚪!田里好多呢!”钱嘉睿迫不及待地往下跑。
“快来!”钱嘉睿的呼唤打断了林念念的思绪。
他已经跑下小坡,蹲在了稻田的田埂上,正撅着屁股往水里看。
林念念跟着走过去,学着他的样子小心地蹲在田埂边。
田埂两侧就是漫着清水的稻田,水不深,刚没过小腿的样子,清澈可见水下黑褐色的泥土和稻苗的根系。
还有许多芝麻大小、拖着细长尾巴的小蝌蚪聚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在水里灵活地窜动。
“看!好多!”钱嘉睿兴奋地压低声音,生怕惊跑了它们。他把手直接探进微凉的水里,屏住呼吸,猛地一捧。
可惜,水和小蝌蚪都从他的指缝里溜走了,只留下一点混着泥浆的水。
“嘿!还挺机灵!”他不服气地又试了一次。
林念念看着有趣,但她可不敢像他那样直接用手去抓那些滑腻腻的小生物。
她的目光在浑浊的田水里搜寻,忽然看到一株水稻根茎旁,一只深色的小乌龟正慢吞吞地划着水。
她笑了笑,从旁边捡起一根细小的枯树枝,小心翼翼地伸进水里,轻轻拨弄着那些聚在一起的小蝌蚪。
小蝌蚪们受惊,立刻散开,但很快又聚拢过来,围绕着那根树枝好奇地打转。旁边的乌龟听到动静,立刻警惕地把头和四肢缩进了壳里。
水波荡漾,映着午后细碎的阳光,和她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
终于,钱嘉睿屏住呼吸,看准时机,极其缓慢地将手沉入水中,然后猛地一合。
“哈哈!抓到了!念念快看!”他兴奋地压低声音叫道。
林念念抬头看去,只见他双手小心地合拢着,捧起一捧水,几条黑色的小蝌蚪正在他掌心有限的水里惊慌地游动着。
“念念你看!好多!”他献宝似的、小心翼翼地挪到林念念面前,眼睛亮得惊人,脸上是纯粹的、属于孩童的喜悦和成就感。
林念念凑过去看,那些小生命在他手里显得格外脆弱。
“它们好小啊。”她轻声说。
“是啊,”钱嘉睿也压低声音,像是怕惊到它们,“真有趣。”他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下身,将双手重新浸入水中,手指慢慢松开,让掌心里的水和那几只小蝌蚪缓缓地、安全地融回它们原本的世界。
“好了,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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