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爽利的妇人声音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破屋内温馨的气氛瞬间凝滞。孩子们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流露出紧张和不安,连最活泼的明轩都下意识地往苏知娴身边靠了靠。
苏知娴心中警铃微作,但面上迅速调整,露出一个带着几分疲惫和恰到好处惊喜的笑容,一边示意孩子们继续吃,一边起身迎向门口。
“谁呀?”她扬声问道,同时拉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外站着一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妇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衣裙,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用一根木簪固定。她身材微胖,面色红润,一双眼睛透着精明和直爽,此刻正笑眯眯地打量着苏知娴,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目光往屋里飘。
“哎呦,苏家妹子,是我,住山坳那边的,娘家姓李,夫家姓王,大家都叫我翠花婶。”妇人自来熟地介绍着自己,语气热络,“这不,在院里就闻着你这香味了,勾得我肚里馋虫直叫唤!这是做的啥好东西?隔着老远都这么香!”
苏知娴迅速在记忆中搜索,隐约记得是有这么一户邻居,住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山坳里,似乎人还不错,与原主柳如意有过几次照面,但交往不深。
“原来是翠花婶子,快请进来坐。”苏知娴侧身让开,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客气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孩子们运气好,捉了只野鸡,胡乱做做,填饱肚子。”
翠花婶也不客气,笑着迈进门,目光快速地在屋内扫了一圈,将家徒四壁的景象和孩子们手中金黄的鸡肉尽收眼底,眼神闪了闪,却并未露出鄙夷,反而带着点同情。
“野鸡?可是难得!你们娘几个这运气不错!”她笑着,又看向苏知娴,带着点关切,“我前儿听说你病倒了,还想着过来看看,又怕打扰你静养。看你如今气色好了不少,真是万幸。”
“劳婶子挂心了,就是一时气闷,躺了两天,好了。”苏知娴含糊道,心中对翠花婶的来意快速分析着——是单纯被香味引来,还是另有目的?
翠花婶的目光落在苏语棠(小草)身上,见她小手里紧紧攥着个鸡腿,吃得正香,小脸上还沾着油花,笑道:“小草也大好了?瞧这小脸,都有血色了!孩子病好了比什么都强。”
苏语棠立刻戏精上身,抬起油乎乎的小脸,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婶婶关心,小草好啦!娘做的鸡肉,可好吃啦!” 说着,还把手里的鸡腿往前递了递,一副要分享的样子。
翠花婶被她逗乐了,连忙摆手:“哎呦,好孩子,你自己吃,婶子不吃。” 她眼里流露出真实的喜爱。
苏知娴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定,觉得这翠花婶似乎并无恶意。她想了想,从还剩不多的鸡肉上撕下一小块用干净树叶包了,递给翠花婶:“婶子别嫌弃,尝个鲜,也是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翠花婶推辞了一下,见苏知娴坚持,便笑着接了过来,尝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啧啧称赞:“哎呀!这味道!苏家妹子,你这手艺可真不赖!这鸡肉怎地做得这般入味,又这般嫩滑?我活了半辈子,还没吃过这么香的鸡呢!”
苏知娴谦虚地笑笑:“婶子过奖了,就是胡乱做的。”
翠花婶三两口吃完,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这才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带着几分郑重:“妹子,咱们邻里住着,有些话,婶子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来了。苏知娴心道,面上不动声色:“婶子有话请直说,我们娘几个在这村里无依无靠的,还得靠婶子这样的老人多提点。”
翠花婶对这话似乎很受用,她凑近了些,声音更低:“我听说……前儿你晕倒,就是因为苏家老宅那边又来闹了?抢了你们的粮食?”
苏知娴眼神一暗,点了点头,没说话。这事村里恐怕早已传开。
翠花婶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愤愤不平之色:“那起子黑心肝的!欺负你们孤儿寡母!苏老二那可是他们亲儿子/兄弟(这里根据之前设定,苏老二是柳如意丈夫,是苏家老宅的儿子),人没了,抚恤金吞了大半,连口饱饭都不让你们吃安生!”
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苏知娴的脸色,继续道:“我今早从村里过来,好像看见你那大嫂(苏老大家媳妇)在村口跟人嘀咕,眼神不时往你们这边瞟。我估摸着……你们这又是吃了肉,香味传出去,怕他们闻着味儿,又要动什么歪心思。”
苏知娴的心沉了下去。果然,麻烦不会因为他们安分就消失。
苏语棠也竖起了耳朵,一边努力跟鸡腿骨头“搏斗”(控制力道不捏碎),一边心里冷笑:呵,极品亲戚闻到肉味就坐不住了?
翠花婶看着苏知娴凝重的表情,语重心长地说:“妹子,别的倒也罢了,有村长在,他们也不敢明抢。但有一桩,你得心里有数——你那口子的抚恤金,当初官府是发下来了的,虽说被他们克扣了,但总该有个说法,有余下的,也得捏在你自己手里,那才是你们娘几个安身立命的根本!我听说,他们当初只给了你一点零头,大头还在他们手里攥着呢!就怕他们连这点零头都想方设法要回去,或者以此为由,再来拿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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