粽子包了三十几个,大锅加水,粽子下锅,灶膛里架上硬柴,大火烧开转小火,慢慢煮。苏知娴说,粽子要煮三个时辰以上,米才能糯,肉才能化,豆沙才能融进每一粒米里。
等待粽子煮熟的时间,就像等待放榜。
午后,阳光正好。
粽子还在锅里“咕嘟咕嘟”地煮着,香气透过锅盖缝隙钻出来,越来越浓。那是糯米受热后特有的甜香,混合着粽叶的清新、五花肉的荤鲜、豆沙的甜润,在空气里织成一张看不见的网,把整个院子都笼罩在一种富足的安宁里。
苏知娴搬了张小凳,坐在院子里补衣服——明远的衣袖磨破了边。针线在她手里穿梭,细密的针脚沿着破口延伸。她做得很专注,阳光照在她侧脸上,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苏语棠在教明轩和静姝打拳——准确说,是她自创的“强身健体操”,融合了军体拳和广播体操的奇怪产物。
“一二三四,伸展运动!二二三四,弓步冲拳!”她喊得一本正经。
明轩学得像模像样,小脸绷得严肃;静姝动作轻柔,但每个姿势都到位。三个人的影子在院子里晃动,时而交错,时而分开。
明远在屋里温书。窗开着,能看见他伏案的背影,偶尔翻动书页的声响。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直到——
村口方向,忽然传来隐约的锣声。
一开始很轻,像错觉。接着,又是一声,更清晰了些。然后,锣声密集起来,还夹杂着鼓点,“咚咚咚”、“锵锵锵”,喜庆又张扬,正朝着村子深处来。
苏知娴手里的针停住了。
苏语棠停下了动作,侧耳倾听。
明远从窗边探出身。
锣鼓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出是两支唢呐在高亢地吹奏着什么曲子,还有人群的喧哗声、脚步声,乱哄哄的,却透着股热腾腾的喜气。
“这是……”苏知娴站起身,手里的衣服掉在地上。
“报喜的!”苏语棠眼睛一亮,“绝对是报喜的!”
她话音未落,院门被“砰砰砰”拍响了,拍得又急又重,还夹杂着翠花婶尖利的喊声:“苏娘子!苏娘子!快开门!报喜的来了!你家明远中了!”
“轰”的一声,像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了。
苏知娴几乎是冲过去开的门。门一开,外面黑压压一片人——不止有敲锣打鼓的官差,还有半个村的村民都跟来了,挤在巷子里,踮着脚朝里望。
为首的两人,穿着县衙差役的公服,腰系红绸,一人敲锣,一人打鼓。见门开了,敲锣的差役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用洪亮得能传遍半个村子的声音高喊:
“喜报——青阳县县试乙字柒叁号考生苏明远,高中童生,位列甲等第三名——报喜喽!”
“咚!锵!咚咚锵!”
锣鼓再次敲响,喜庆的声浪几乎要把房顶掀翻。
苏知娴站在原地,耳朵里嗡嗡作响。她看见差役手里托着一卷红纸金字的报帖,看见人群里一张张熟悉的脸——翠花婶激动得满脸通红,张屠户咧着大嘴笑,连平日不怎么来往的几户人家也挤在人群里张望。
她看见明远从屋里走出来,站在门口,身姿笔挺,脸上有错愕,有茫然,然后慢慢变成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
她看见明轩和静姝一左一右抱住哥哥的腿,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
她看见苏语棠站在她身边,手紧紧攥着她的胳膊,攥得生疼,然后听见这丫头用只有她们俩能听见的声音说:“妈的,真中了!第三名!牛啊!”
“苏娘子!接喜报啊!”差役又喊了一声,笑着把报帖递过来。
苏知娴这才回过神。她伸手接过——红纸厚重,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苏明远”三个字写得端端正正。她手指抚过那些字,触感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烫。
“差爷辛苦了,快请进来喝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还算稳当。
“不了不了,我们还得去下一家报喜呢!”敲锣的差役摆手,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塞给苏知娴,“这是学政大人给甲等前十名考生的笔墨赏赐,苏娘子收好。”
布袋不重,里面是两支狼毫笔、两块徽墨、一叠宣纸。
差役又转向明远,拱手笑道:“苏小相公年少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我等先告辞了,改日再来讨杯喜酒!”
锣鼓声又起,差役转身,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他们敲敲打打地走了,但围观的村民没散,反而涌进了院子。
“苏娘子,恭喜恭喜!”
“明远小子,真有出息!”
“我就说嘛,林家夫子教出来的学生,错不了!”
道贺声此起彼伏。苏知娴忙让苏语棠去拿点心——早上蒸的枣泥核桃糕还有大半,又开了柜子取出一包芝麻糖、一包炒花生,用盘子装了,分给众人。
翠花婶最激动,拉着苏知娴的手不肯放:“我早就说了!明远这孩子一看就是读书的料!第三名啊!咱们村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好的名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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