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苏家摆酒。
小院从三天前就开始准备。灶台不够用,周嫂子从自家搬来两个炉子;桌椅不够,街坊邻居你借两张我借三张,硬是凑出了八桌。院墙上挂起了红绸,柿子树下搭了临时棚子,连水缸都贴了红纸剪的“喜”字。
天还没亮,苏家小院就飘出浓郁的香气。厨房里,苏知娴亲自掌勺——今天这宴席,不能有半点马虎。
“滋啦——”
整鸡下锅油炸,炸到皮色金黄捞出,这是要做“富贵鸡”。大块的五花肉焯水,加冰糖、酱油、香料,小火慢炖,要做“红烧肉”。鱼要清蒸,保持原汁原味;虾要白灼,吃个鲜甜。
苏语棠(小草)负责点心。她做了梅花酥、核桃酥、枣泥山药糕,还试做了新学的“荷花酥”——用猪油开酥,炸出来层层花瓣绽开,像真荷花一样。
“这个好看!”明轩偷尝了一个,“就是太费油了。”
“喜庆日子,不怕费。”苏语棠小心翼翼地把荷花酥摆盘,“哥现在是案首,咱们的点心也得有案首的档次。”
静姝在布置堂屋。冯静安昨天送来了几幅画,说是给宴席添雅趣。静姝挑了一幅《松鹤延年》挂在中堂,一幅《兰竹图》挂在侧壁。又插了几枝腊梅,清雅的香气混着食物香,竟不违和。
辰时末(上午九点),客人陆续来了。
最先到的是林夫子和县学几位夫子,还有同窗们。赵文清也中了,排在三十多名,虽不如明远耀眼,也是喜事。他爹娘一起跟来,脸上带着笑,眼神里却有些复杂——既为儿子高兴,又羡慕苏家出了案首。
“明远兄,恭喜!”赵文清行礼。
“同喜。”明远回礼,“今后还要一起切磋学问。”
“那是自然!”
接着来的是镇上商户:王掌柜带着厚礼,绸缎庄刘掌柜、布庄王娘子、粮店孙掌柜……连张屠户都换了身新衣裳,拎着两条上好的猪腿。
“苏娘子,恭喜啊!”王掌柜拱手,“明远这一中,咱们青石镇都跟着沾光!”
“您太客气了。”苏知娴笑着迎客。
巳时初(上午九点),重量级的客人来了。
陈员外的马车停在门口,他下了车,身后跟着管家,抬着个沉甸甸的礼箱。
“苏案首,恭喜恭喜!”陈员外声音洪亮,“十二岁的案首,咱们江阳府头一份!”
“谢陈员外。”明远行礼。
礼箱打开,里面是: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一匹杭绸,还有一封红封——后来拆开,是二十两银子。
接着是冯延鹤。老太爷穿了身深蓝道袍,拄着拐杖,冯静安扶着他。静姝忙上前:“先生,您来了。”
“学生的喜事,自然要来。”冯延鹤打量着院子,点头,“布置得雅致,不错。”
他送的礼更特别:一套前朝刻本的《十三经注疏》,还有一方古砚。
“这砚台……”明远认出,“是您书房那方?”
“我用不着了,给你正合适。”冯延鹤摆摆手,“好好读书,别辜负了这份天分。”
最让人意外的客人,在午时前到了。
三辆马车停在巷口,下来的人穿着官服——是县衙的吴主簿,还有一位穿着青绸长衫、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府学刘学政到——”吴主簿高声通报。
全场瞬间安静。
府学学政?正六品的官!居然亲自来了?
刘学政四十出头,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透着锐利。他走进院子,众人纷纷行礼。
“哪位是苏明远?”他开口,声音清朗。
明远上前,深揖:“学生苏明远,拜见学政大人。”
刘学政打量他,笑了:“果然年少。你的卷子我看过,那篇《论漕运利弊》,引经据典却不迂腐,切中时弊且有见地。十二岁能写出这样的文章,难得。”
“大人过奖。”
“不是过奖。”刘学政正色道,“我这次来,一是道贺,二是问问——你愿不愿意明年开春,来府学读书?”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府学!那是江阳府最高学府,只有秀才中的佼佼者才能进入。在那里读书,不仅有名师指点,还能结识府城乃至全省的英才,将来的乡试、会试,人脉、资源都不可同日而语。
明远愣住了。他看向娘,苏知娴也怔住了。
“学生……才疏学浅,恐辜负大人厚爱。”明远谨慎道。
“不必过谦。”刘学政笑道,“府学每年特招三名‘俊秀’,我看你够格。束修全免,每月还有膏火银。只是得住校,每月只能回家一次。”
条件优厚得让人难以置信。
苏知娴回过神来,忙道:“大人厚爱,是孩子的福分。只是……容我们商量商量?”
“自然。”刘学政点头,“年后给我答复即可。”
宴席开席了。八张桌子坐得满满当当,热闹非凡。菜品一道道上来:富贵鸡、红烧肉、清蒸鱼、白灼虾、四喜丸子、八宝饭……还有苏语棠精心准备的点心拼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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