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岩石挤压崩裂的巨响仍在耳畔回荡,烟尘如同厚重的帷幕,弥漫在深涧两岸,将方才那拔山填涧的惊世一幕缓缓掩盖。杨戬揽着惊魂未定的哪吒,立于崩塌崖壁的边缘,目光如电,穿透尚未散尽的尘埃,死死锁定在那座横空出世的“石桥”之上。
与其说是桥,不如说是一座恰好卡在绝壁之间的、濒临解体的危岩。那是金色巨猿以无上蛮力投掷出的百丈岩山最为宽厚的中段,粗糙、凹凸不平的岩石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大的足以塞进整个人,小的则如同发丝,密密麻麻,无声地诉说着它承受了何等恐怖的冲击。桥面宽不过十余丈,对于凡人而言或许算得上宽阔,但在这罡风猎猎、下方便是湮灭黑雾的千丈深渊之上,这宽度显得如此局促和致命。两侧没有任何依凭,只有令人眩晕的陡峭斜坡和不断簌簌滚落、坠入下方黑暗的碎石。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座强行嵌入崖壁的石桥,显然并未与两岸岩体完美融合,它仍在微微地、持续地颤抖着,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源自大地深处的呻吟。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更多细碎的石块从桥体与崖壁的接触点剥落,坠入那重新开始翻滚、试图吞噬一切的墨色黑雾之中。
而下方,那被巨猿投山时产生的恐怖冲击波短暂震散的黑雾,此刻正如同一头被激怒的洪荒凶兽,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更加疯狂地汹涌、汇聚!墨色的潮浪向上翻卷,那被强行清空的百米区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重新填满。阴冷、污秽、湮灭一切的气息再次升腾而起,虽然距离桥面尚有数十丈距离,但那无形的腐蚀力场和隐隐的吸力,已然开始重新笼罩这座刚刚诞生的、岌岌可危的通路。
时间,刻不容缓!这座桥,不知能支撑多久!
杨戬的目光从石桥迅速扫过瘫软在地、气息奄奄的孙悟空身上。小家伙(此刻恢复原形的悟空在他眼中依旧是少年模样)面色金纸,双目紧闭,唇边甚至溢出了一丝淡金色的血迹,显然强行显化巨猿真身并拔山掷出,对他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身躯造成了极大的反噬和透支。
“爹爹…臭猴子…他没事吧?”哪吒也看到了悟空的惨状,之前对巨猿的恐惧被浓浓的担忧取代,小脸上满是焦急,带着哭腔问道。他虽然常与悟空斗嘴,但内心深处早已将这无法无天的猴子当成了重要的伙伴。
“力竭昏厥,元气大伤。”杨戬言简意赅,语气沉重。他蹲下身,探出手指,指尖萦绕着极其微弱的八九玄功法力,轻轻点在悟空的眉心,试图稳住他紊乱的气息和激荡的血脉。然而,他自身修为未复,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暂时护住悟空心脉,避免情况进一步恶化。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不仅要过桥取得碎片,更要尽快为悟空寻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疗伤!
杨戬不再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断。他先是将昏迷的悟空小心翼翼地背在自己背上,用一根早已备好的、掺入了异兽筋鞣制的坚韧皮索牢牢固定住,确保即便在剧烈晃动下也不会脱落。悟空轻哼了一声,似乎因触碰到了内伤而感到痛苦,但并未醒来。
然后,他看向哪吒,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哪吒,听着,我们必须要立刻过桥。此桥不稳,下方黑雾凶险,你需紧跟为父身后,一步不能错,更不能有丝毫分心!灵珠青光务必维持,尽可能抵御残余的侵蚀。”
哪吒看着爹爹凝重的脸色,又看了看那座不断掉渣、仿佛随时会坍塌的石桥,以及下方那重新变得“活跃”的黑雾,小脸发白,用力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吒吒知道了!吒吒不怕!”他努力催动腹中灵珠,那层淡青色的光晕再次稳定地笼罩住他和杨戬(包括背上的悟空),虽然无法完全隔绝下方重新弥漫上来的湮灭气息,但至少能提供一层至关重要的防护。
准备就绪。
杨戬最后看了一眼对岸那隐约的建筑轮廓,感受着怀中青铜碎片愈发炽热的呼唤,不再迟疑,一步踏上了那粗糙、布满裂痕的岩石桥面!
脚掌落下的瞬间,一种清晰的、令人不安的震颤感顺着脚底传来,仿佛踏在了一头沉睡凶兽的脊背上。桥身发出了轻微的“嘎吱”声,几块松动的碎石被震落,翻滚着坠入深渊,无声无息地被黑雾吞噬。
杨戬心如止水,天眼在眉心微微开阖,淡金色的眸光不仅注视着前方的路径,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丈量着脚下每一寸岩石的结构,判断着哪些区域相对坚实,哪些地方可能暗藏崩塌的危机。他的步伐看似平稳,实则每一步都经过精确计算,落点皆在岩体结构最为致密、裂缝相对较少的位置。
哪吒紧紧跟在杨戬身后,小手揪着爹爹的衣袍,每一步都迈得小心翼翼,学着爹爹的样子,尽量踩在看起来比较“完整”的石头上。他小脸绷得紧紧的,大气都不敢喘,那双平日里灵动狡黠的大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神贯注的紧张。灵珠的青光在他竭尽全力的催动下,稳定地闪烁着,将试图渗透过来的丝丝缕缕阴冷死气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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