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匹通体雪白的滇马踢碎山径残叶，马背上的人一袭青衫，腰间却系着条艳得发亮的红绸带——正是小燕子。
她手里高举一只风车，风叶“呼啦啦”转得正欢，怀里还兜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
“阿泰，你快点！”她回头冲身后喊，声音脆亮，惊起一群晚栖的山雀。
尔泰勒马缓行，无奈又宠溺地笑：“格格，再晃，咱家小阿玖就要被你摇成风车第二了。”
小燕子“哼”了一声，把襁褓往怀里又揣了揣，低头冲里头扮鬼脸：“听见没，你阿妈又嫌我毛躁。咱们不理他！”
襁褓里那团奶香四溢的小糯米团子，才刚满百日，却极给面子地咧嘴一乐，露出粉嫩的牙床，口水泡泡“啪”地糊了娘亲一脸。
小燕子大笑着用袖子胡乱抹了把，顺手把口水擦在尔泰衣摆上。
——当年若有人告诉他，福家二公子会为了个“长公主”叛出紫禁城，在云南一住就是三年，尔泰一定觉得那人疯了。
可眼下，他心甘情愿。
三年前，小燕子没有随永琪回宫。
她在昆明湖畔拽住尔泰的缰绳，眼睛亮得像盛了整条银河：
“尔泰，你要是不嫌弃我脑袋笨、脾气差，我们就私奔吧！——不对，是‘奔公’，光明正大奔向你！”
那一刻，尔泰听见自己心脏“咚”地一声——
他忽然懂了书上说的“山河远阔，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
于是，他带她回了云南封地。
福家二老 initially 气得跳脚，可小燕子挺着肚子在府门口跪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福晋终究心软，亲自把人扶进屋：
“我福晋的位置，从不要别人施舍。”小燕子当时笑得牙尖嘴利，“可我愿意为了尔泰，学怎么当一个‘别人眼里的规矩人’。”
她没做到“规矩”，却做到了“自己”——
孩子出生那天，稳婆说胎位不正，小燕子疼得把尔泰手腕咬得血肉模糊，却愣是没掉一滴泪。
直到婴儿啼哭响起，她才松开嘴，眼泪“哗”地涌出来，第一句话却是：
“阿泰，我赢了！我没输给鬼门关！”
尔泰用满是牙印的手背去擦她的泪，结果把两人都抹成了花脸。
……
此刻，山径尽头，夕阳正把洱海照成碎金。
小燕子忽然勒马，回头冲他喊：
“阿泰，我想好了！小名就叫‘团团’——团团圆圆的‘团’！大名……大名你起！”
尔泰轻夹马腹，靠近，伸手把娘俩一并圈进怀里，声音低而稳：
“福玖。”
“‘玖’者，黑玉，也指‘长久’。”他低头，吻了吻她汗湿的额，“小燕子，我要你们娘俩长长久久，陪我到白发。”
小燕子愣了愣，忽然把脸埋进他肩窝，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尔泰，你完了。我本来想，要是你敢起个‘狗蛋’‘铁柱’之类，我就带孩子回京城敲你哥一笔抚养费……”
尔泰失笑，胸口震动，惹得怀里的小阿玖“咿呀”一声，小手乱挥，一巴掌拍在爹脸上，留下个湿漉漉的巴掌印。
山风掠过，风车“呼啦啦”转得更欢。
远处，洱海映着残阳，像一块巨大的、被岁月打磨得温润的玉，
缺处，亦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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