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伯特博士的私人实验室里,气氛比上次更加凝重。巨大的培养槽中,一具与洛宸外形别无二致、银灰色皮毛的伊布躯体悬浮在淡绿色的营养液中,各项生命体征数据在旁边的屏幕上平稳跳动,显示着克隆技术的惊人成功。然而,问题也恰恰出在这里。
“细胞活性和生理结构都非常完美,甚至因为优化了部分基因序列,理论上比原体更具潜力。”罗伯特博士推了推眼镜,眉头紧锁,“但是……我们无法彻底抹除这具躯壳在培育过程中自然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原始意识涟漪。它像一层背景噪音,虽然不构成独立思维,但会严重干扰外来意识的融入与掌控,强行融合,极可能导致意识冲突,甚至……精神崩溃。”
洛宸站在培养槽前,沉默地看着那具仿佛在沉睡的“自己”。这就是溯未来可能拥有的身体。
【背景噪音?呵,交给老子。】溯的声音在洛宸脑海中响起,带着他一贯的、面对难题时的跃跃欲试与自信,【不就是格式化一下硬盘么。】
下一刻,一股精纯而庞大的精神力量自洛宸体内涌出,如同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探入培养槽,渗透进那具克隆躯体的每一个角落。那并非粗暴的摧毁,而是一种极其高明、带着某种“权限”的梳理与归零。屏幕上的脑波监测图剧烈波动起来,那些代表原始意识涟漪的杂乱波形,在溯那更为高阶、更为凝练的意识力量面前,如同积雪遇阳,迅速平复、消散,最终化作一条近乎绝对的直线,只剩下最本能的生理反射弧还维持着。
罗伯特博士震惊地看着屏幕上发生的一切,嘴巴微张,半晌才喃喃道:“这……这种对意识层面的精准操控……简直闻所未闻……”
【……搞定了。】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疲惫,甚至有些飘忽,【比想象中……麻烦点。这具身体……底子确实打得不错。】
罗伯特博士长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成功了!神经信号完全平复,潜意识活动归零!现在这具身躯是完美的‘容器’!”
然而,溯的下一句话,却让洛宸的心猛地一沉。
【老板……】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预感,【我可能……要离开一会儿了。】
洛宸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住。
【融入新身体,不是简单的切换账号。这是两个独立系统的彻底对接和适应。】溯继续解释,语气试图轻松,却难掩其中的不确定,【我的意识需要完全沉浸进去,进行最深层次的同步和调试……这个过程,我可能会陷入沉睡。多久?我不清楚……可能是几天,几周……也可能,是几年。】
几年?!洛宸的呼吸几乎停滞。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他已经习惯了溯的存在,习惯了那总是在危难时响起的声音,习惯了那看似轻佻实则无微不至的守护与陪伴。几年听不到这个声音?他无法想象。
【我也不想。】溯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洛宸从未听过的、近乎脆弱的情感,【但是……有些时候,为了能更好地守护你,守护这个家……我不得不选择暂时离开。只有拥有了独立的身躯,我才能发挥全部的力量,才能真正帮你应对未来的风浪。这次的分离……是为了以后更长久的相伴。】
他顿了顿,似乎在给洛宸消化的时间:【我给你一点时间准备,和天青他们……】
“不用了。”洛宸猛地打断了他,声音沙哑而急促。
他抬起头,看着培养槽中那具即将承载溯意识的身躯,湛蓝色的眼眸中水光剧烈闪烁,却被他死死忍住,没有让一滴泪水滑落。他紧紧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如同岩石。
“现在就开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决绝的痛楚,“早一点分离……就能早一点再见。”
长痛不如短痛。他害怕自己一旦犹豫,一旦回到那个充满溯痕迹的家,看到天青和弟弟妹妹们,就会失去这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勇气。他害怕那份不舍会如同藤蔓般缠绕住他,让他无法放手。
【……傻瓜。】溯的声音里带着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无奈,也有一丝欣慰,【那就……如你所愿。】
没有再多的告别话语,磅礴的精神力量再次从洛宸体内涌出,这一次,不再是探出,而是如同退潮般,带着溯的核心意识,决绝地、完整地剥离出来,化作一道凝实的、淡紫色的流光,投入了培养槽中那具毫无意识的克隆身躯。
就在溯的意识完全融入的瞬间,那具克隆身躯猛地颤动了一下,屏幕上的脑波图再次活跃起来,但这一次,波形充满了某种玄奥的规律与强大的潜力,随即又迅速平复下去,陷入了深度的、为了融合与同步而必需的“沉睡”状态。
洛宸感觉脑海中那熟悉的存在感瞬间消失了。前所未有的寂静笼罩了他。那种感觉,仿佛失去了听觉,世界变得一片死寂;又像是被抽走了脊梁,身体都有些发软。他踉跄了一下,扶住了旁边的实验台,才勉强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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