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丹谷谷口,穆洵、云汐墓前。
药姥盘腿而坐,怔怔地望着眼前那两座坟头。
十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
带了几盘祭品以及一篮红樱果。
药姥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冷的碑石,上面镌刻着的碑文依旧清晰可见。
道侣穆洵之墓,妻云汐亲立。
很难想象当初云汐一个人是如何亲手将穆洵葬下去,又是以何种悲恸的心情立的碑。
“洵儿,汐儿……”药姥声音低哑,带着迟来的歉意,“十七年了,姥姥来看你们来了。”
“汐儿,姥姥带了你喜欢吃的红樱果,你…还在怪姥姥没能救下洵儿么?”
她其实不喜欢吃红樱果,只是药园的灵植,也只有红樱果她可以摘得。只是偏偏被药姥看见,她便谎称是自己喜欢。
药姥对药园的每一位弟子都很好,哪怕是云汐这个杂役弟子,以至于她能清楚地记得云汐说过的话。
十七年以前的往事似乎还历历在目,药姥不经意间总能在脑海中想起那道轻快的身影。
只是这十七年来,自己再未看到过。
……
小山丘上充斥着悲痛的氛围,然而一道小小的身影却是煞了气氛。
时灵趴在药姥的身边,不停用嘴咬拽着她的衣角,似乎还在对她重伤了自家主人而感到愤怒。
药姥在这里坐了一上午,它便咬了她一上午。
直至午后,几道声色不一的脚步声自她身后传来。
药姥没有回头,她知是谁来了。
戴长老一步步走上山丘,秦放和戴瑶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小龟远远地就看到了秦放,见他平安无事,心里别提有多高兴。
它划动着小爪子快速爬到了秦放的脚边,不断地蹭着他的脚。
秦放将时灵拿起,笑着逗弄着它:“时灵乖,我没事了。”
戴瑶好奇地凑过来:“咦?秦放哥哥,你这小龟还在呀?怎么这么久过去了它还是那么小一个?”
她想着,好像秦放哥哥在书堂时就一直带着这个小龟,六七年没见,它好像一直没有长个。
时灵第一眼没认出戴瑶,歪着头同样好奇地望着她。
“我这龟品种不一样,养不大。”秦放微笑道。
“这样呀,不过小小的也很可爱呀。”她忍不住摸了摸它的脑袋,也是被时灵呆萌的样子给萌到了。
两人小声地聊着天,戴长老与药姥却是彼此沉默着。
戴长老走到药姥身旁,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地、缓缓地坐了下来。
山风呜咽,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两人之间。
许久,戴长老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道:“师妹…我来了。”
药姥依旧望着墓碑,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接着又是一阵沉默,空气中透着一丝沉重的气氛。秦放和戴瑶在后面屏息凝神。
“十七年了…”戴长老的目光落在穆洵的墓碑上,话语中夹杂着悲叹,“这些年,我其实一直很后悔,当初若是听你的救下洵儿,之后的事端就不会发生。”
药姥闻言,指尖不经意间在云汐的名字上停住,微微颤抖。
“我总想着,我作为炼丹长老,九转还魂丹是宗门圣物,为一人而动用,置宗门安危于何地?”戴长老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自嘲。
“可是如今想来,我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这么优秀的弟子,又怎么会比不上一枚丹药?
守着那枚死物,却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人死在我眼前。
十七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后悔,可即便我再怎么悔过,也始终挽救不回来……”
戴长老悲痛的话语传入药姥的耳中,她也清楚地认识到,身旁自己的师哥终归是有所改变的。
至少,从如今他的行为来看是这样。
“师哥…”药姥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她伸出手,第一次主动地覆在了戴长老的手背上。
“其实…我们都错了。
当年,洵儿偷入药园,固然犯下大错,但我却以闭关失败为借口,将自己封闭在药园深处,对谷中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若能早些察觉云汐的异样,或许…或许也能阻止这场悲剧。
我怨你狠心,却也逃避了自己的责任。”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叹息仿佛积压了十七年的尘埃。
“我们都太固执了,被所谓的规矩、所谓的颜面蒙蔽了眼睛,忘记了…最重要的,始终是人。”
“师妹…”戴长老感受着手背中传来的久违的温暖,心中一座无形的大山悄然倒塌。
他知道,那困扰着他们师兄妹二人十七年之久的心结,今日算是彻底解开了。
“都过去了,师哥。”药姥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几分释然,“那枚九转还魂丹…你用对了地方,小放他很好,为了我们,他倒是受了很多不必要的苦。”
药姥说着,和戴长老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那两个紧张观望的小年轻。
秦放作为知情者,自然知道他们在讲些啥,看到两人冰释前嫌,心中多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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