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的秋意总比别处来得早。
刚过七月半,山风里就带了层沁人的凉意,将叶家小院里那棵老槐树的叶子染得半黄半绿。往日里晾晒草药的竹架被挪到了墙角,院心的石桌旁摆上了一张临时搭起的木台,台上铺着块洗得发白的青布,布中央端端正正放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那珠子通体乳白,表面布满细密的纹路,阳光照在上面,只折射出淡淡的光晕,看着与寻常玉石无异,却是叶家压箱底的宝贝——凡级测灵珠。
今日是叶家一年一度的测灵日。
对于修仙家族而言,测灵日的重要性远超年节。灵根是修士吞吐灵气的根基,灵根品级越高,修炼速度便越快,能触及的境界也越深远。像叶家这样的末流练气家族,能否出一个上品灵根的后辈,几乎决定了家族未来数十年的兴衰。
此刻,小院里已经站满了人。叶家本家加上旁支,适龄的孩童足有十几个,都穿着簇新的衣裳,由父母领着站在木台左侧。孩子们脸上大多带着怯意,攥着衣角的小手微微发颤,连平日里最调皮的二房小子叶小石头,此刻也抿着嘴不敢说话。
叶青云站在队伍中间,心脏“砰砰”地跳得厉害。他今日特意穿了件深蓝色的短褂,是奶奶前几日连夜缝好的,领口还绣着片小小的叶子。他能感觉到身旁父亲叶正武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期待,也有掩饰不住的紧张。
“都安静些。”
叶啸天的声音在院门口响起,带着练气七层修士特有的威压。原本有些嘈杂的小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缓步走来的老人身上。叶啸天今日换上了一件黑色长袍,腰间依旧系着那柄青锋剑,脸色严肃,眼神扫过台下的孩子们时,却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他身后跟着叶正德和几位族中长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叶正德手里捧着个红木盒子,里面装着几块下品灵石——这是启动测灵珠的关键,也是叶家半个月的开销。
“测灵乃家族大事,关系到我叶家未来。”叶啸天走到木台后站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不管结果如何,都是天意。但只要测出灵根,家族便会尽力栽培,绝无偏袒。”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叶青云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继续道:“按规矩,从年纪最小的开始。叶灵儿,你先来。”
人群里走出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是三房的小女儿,刚满五岁。她被母亲推了一把,才怯生生地走到木台前,仰着小脸看那测灵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别怕,将手放上去就好。”叶啸天放缓了语气。
叶灵儿抽噎着伸出小手,轻轻按在测灵珠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风吹过槐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叶正德握紧了手里的红木盒,指节微微发白。叶正武下意识地往前探了探身子,柳氏悄悄握住了丈夫的衣袖。
一息,两息,三息……
测灵珠依旧是那副乳白的模样,别说光晕,连一丝温度变化都没有。
叶灵儿的母亲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快步上前将女儿拉了回来,背过身偷偷抹起了眼泪。叶灵儿似懂非懂,被母亲拽着还不忘回头看那珠子,小声问:“娘,它为什么不亮呀?”
叶啸天轻轻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下一个。”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孩子们一个个上前测灵,结果却令人心凉。
十二个孩子中,有七个连测灵珠的反应都没有——那意味着他们是无灵根,终生与修仙无缘。剩下的五个虽有反应,却都是最劣等的杂灵根,测灵珠上只泛起微弱的灰光,连下品灵根都算不上。
“唉,又是这样……”
“这都三年了,连个中品灵根都没出……”
族中长辈们的叹息声越来越响,叶正德捧着灵石的手微微颤抖,叶正武脸上的期待早已被失望取代,蹲在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旱烟。
柳氏走到叶青云身边,悄悄帮他理了理衣领,低声道:“青云,别紧张,尽力就好。”
叶青云点了点头,手心却早已被汗水浸湿。他看着木台上那枚测灵珠,脑子里全是爷爷说过的话——当年父亲叶正武测灵时,只有单一的土灵根,还是下品,修炼速度比蜗牛还慢,至今仍在练气一层徘徊。大伯稍好,是下品水灵根,却也卡在练气三层多年。整个叶家,就数爷爷的金灵根最好,可也只是中品偏下。
“下一个,叶青云。”
叶啸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叶青云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向木台。脚下的青石板被无数人踩过,边缘已经磨得光滑。他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有期待,有担忧,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
“放轻松。”叶啸天看着他,眼神里带着鼓励,“将右手放上去,凝神静气。”
叶青云依言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测灵珠,就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像是深秋的露水落在皮肤上。他定了定神,将整个手掌都按了上去,默默念起了《引气诀》的开头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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