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之内,热浪如潮。
此地温度比外间高出数倍,空气在高温下微微扭曲,连墙壁都隐隐发烫。正中央,一尊半人高的青铜丹炉稳坐在地火口上,炉身镌刻着繁复的云纹异兽,此刻被地火舔舐得隐隐发红。炉盖的气孔中,不时喷吐出几缕或青或紫的火焰,如同顽皮的精灵在跳跃,将叶青云专注的侧脸映得明暗不定,额角沁出的细密汗珠,沿着脸颊滑落,尚未滴下,便被蒸腾的热气烘干。
他正在炼制一炉最为基础,却也最考验火候掌控的“回春丹”。身前玉案上,各类处理好的药材分门别类,摆放整齐。此刻,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投入最后一味辅药,“凝露草”。
此草性极阴柔,蕴含晨曦露华之精,是中和丹火燥气、激发药性的关键,却也最为娇气。投入丹炉的时机须得分毫不差,早一息,药性未完全激发;晚半息,便会被炽烈的丹火瞬间烤焦,灵性尽失,前功尽弃。
叶青云屏住呼吸,周身灵力缓缓运转,全部心神都系于指尖那株翠绿欲滴、叶尖还带着一丝湿润灵光的凝露草上。他的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丹炉火口的火焰变化,计算着地火吞吐的韵律。
就是此刻!
他手腕微沉,指尖轻弹,凝露草化作一道碧光,精准地射向炉口预设的投药孔!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异变陡生!
或许是地火一时不稳,或许是丹炉内药材灵力瞬间冲突,“噗”的一声轻响,丹炉壁上一处不起眼的锈蚀小孔,猛地爆出一串炽白刺眼的火星,如同被激怒的马蜂,劈头盖脸地朝着叶青云持药的右手手背溅射而去!
“嘶——!”
猝不及防之下,叶青云低呼一声,下意识地缩回手。一阵钻心的刺痛传来,他低头看去,只见右手手背上,已然多了几个细密却深可见肉的燎泡,边缘焦黑,中心红肿,渗着丝丝血珠,在周围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
“真是……”他皱了皱眉,心中一阵懊恼。这炉丹药眼看就要成了,却在这最后关头出了岔子。他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去药柜取治疗烫伤的“冰肌膏”。
可就在他目光掠过手背的刹那,异象发生了!
那几处狰狞的燎泡周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层极淡、却无比纯粹的金色光晕!那光芒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像一把被无形之手挥洒出的碎金粉,沿着皮肤的细微纹路缓缓游走、渗透。
金光所过之处,奇迹上演。那红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退,焦黑的死皮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肉。深可见肉的伤口迅速收口、愈合,不过短短数息功夫,手背竟已恢复如初,皮肤光洁,连一丝一毫的疤痕都未曾留下,仿佛刚才那骇人的烫伤只是一场幻觉。
更让叶青云心神剧震的是,在那金光退去、伤势痊愈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精纯无比的丹火灵气,仿佛被那金光驯服、引导着,顺着他的指尖毛孔,悄然钻入了经脉之中。这股外来的灵气非但没有带来丝毫不适,反而与他体内原本的灵力水乳交融,泛起一阵温润舒畅的暖意,流转周身,竟让他因长时间炼丹而有些疲惫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这……”
叶青云彻底愣住了,抬起右手,反复看着那光洁如初的手背,指尖不由自主地在原先烫伤的位置轻轻摩挲,触感平滑,毫无异样。
这不是第一次了。
前几次炼药,也曾被滚烫的药汁溅到,或是被丹炉逸散的高温炉灰灼伤,伤口似乎都愈合得特别快。只是以往他并未太过在意,只以为是自身灵力日益精进,体魄强健,恢复力自然胜过常人。可这一次,那清晰可见的淡金色光芒,以及那主动吸收、融合丹火灵气的奇异现象,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的迷雾,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浮上心头。
他快步走到丹房一侧那占据整面墙的巨大书架前,目光在密密麻麻的典籍中搜寻,最终定格在一本材质特殊、封面呈暗青色、边缘已被翻得微微卷曲泛黄的古老书籍上——《青囊初解》。
这是他年少时初涉丹道,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于某个荒废洞府中所得。书的前半部分记载的都是些基础丹方和药理,他早已烂熟于心。而后半部分,则是一些晦涩难懂、近乎传说的冷门体质描述与天地异象记载,因觉虚无缥缈,平日很少翻阅。
此刻,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他,颤抖着指尖,翻开了后半部分那泛黄脆弱的纸页。
目光急速扫过一行行或墨或朱的古拙字迹,直到某一页,一行用鲜艳朱砂小楷书写的字句,如同烧红的烙铁,猛地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
“丹道奇才,体蕴丹火,伤愈极速,触火不灼,遇药则灵,此为丹圣体质之兆。若善加引导,他日丹术大成,可炼活死人、肉白骨之神丹。”
在这段令人心惊的文字旁边,还配着一幅笔法古朴的插画:画中一位看不清面容的修士,神情淡然,竟赤手探入熊熊燃烧的丹炉之中,而那狂暴的炉火在其掌心温顺地盘旋流转,化作几只栩栩如生、振翅欲飞的雀鸟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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