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尚未完全散去,熹微的晨光如同稀释的金粉,懒洋洋地洒在叶家族地那气派而不失古朴的门楼之上。青石铺就的道路尽头,几辆由老黄牛拉着的、吱呀作响的木板车缓缓停了下来,与周遭那隐隐流动的灵蕴之气相比,这一行车马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沉甸甸的烟火尘世气息。
车上堆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有些口子没扎紧,露出了里面新磨的糙米,色泽微黄,散发着阳光和土地的味道。除了米,还有用油纸包裹好的、黑红色的腊肉,边缘滴着些许晶亮的油脂;一筐筐晒得干瘪却香气独特的菌菇;甚至还有一些手工编织的草筐、草鞋,手艺算不得精巧,却充满了朴拙的用心。这就是叶家村此行带来的“贡献”。
村长叶老根是个皮肤黝黑如古铜的老汉,脸上的皱纹像是被岁月用刻刀精心雕琢过,每一道都藏着风霜与劳作的痕迹。他身上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脚下一双磨薄了底的布鞋沾满了清晨的泥露。此刻,他正局促地站在那高大的门楼前,粗糙得像老树皮一样的手掌,紧紧攥着一份写得密密麻麻的名单,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既敬畏又期盼,紧紧盯着那两扇紧闭的朱红大门,仿佛那后面是另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
身后跟着的七八个孩子,年龄多在五六岁到十来岁之间,也都穿着打补丁的干净衣服,小脸上混杂着好奇、胆怯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憧憬。他们紧紧挨着自己的父母或村长,不敢大声喧哗,只用乌溜溜的眼睛偷偷打量着这传说中“仙家”住的地方。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格外显眼,她约莫六七岁年纪,眼睛很大,带着孩童特有的清澈。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玉米皮精心编织的小兔子玩偶,那大概是她最珍贵的宝贝,此刻正踮着脚尖,努力想从门缝里窥见一丝院内的景象。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从内推开。
叶啸天迈步而出。他今日未着正式袍服,只一身简单的青色长衫,但久居上位的威严与修行者特有的清逸气质,依旧让叶家村的一众凡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村民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孩子们更是往后缩了缩。
叶老根见到正主,连忙上前几步,深深地弯下腰去,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还有掩饰不住的紧张与感激:“主……主家安好。”
他直起身,双手将名单捧过头顶,手掌在衣角上下意识地又蹭了蹭,仿佛怕手上的泥土玷污了这珍贵的纸张。
“这半年,托主家的洪福,咱们叶家村方圆五十里,没遭过一头厉害野兽的袭扰,夜里都能睡个安稳觉了。地里的庄稼,风调雨顺,也比往年多收了三成不止。”老汉说着,脸上焕发出光彩,“这些都是村里人的一点心意,新米、腊肉、山货,不成敬意,万望主家不要嫌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的孩子们,语气变得更加恳切:“这些娃子们,也都到了年纪。按着祖上传下来的规矩,送来给主家看看,测测灵根。若是……若是有那有缘分的,能跟着主家修行学本事,是孩子们天大的福气,也是我们叶家村全村的造化啊!”
叶啸天目光平和,缓缓扫过那几辆堆得像小山似的牛车,这些物资对叶家而言算不上珍贵,但其中蕴含的那份质朴的心意,却比许多灵材珍宝更显沉重。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个抱着玉米皮兔子的小姑娘身上,见她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不由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名单,温声道:“老村长言重了,太过客气了。叶家与叶家村,同气连枝,世代比邻而居,本就该守望相助,唇齿相依。守护村庄,是叶家分内之事。”
他侧过身,让开道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孩子们都进来吧,不必拘束。测灵阵就设在前院。张婶——”
“哎,来了,家主。”一个利落的中年妇人声音从院内传来。很快,张婶带着两个健仆,将一块半人高的青色石头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前院中央的空地上。
这便是测灵石。石头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细密繁复、天然生成的纹路,像是某种神秘的符文,在初升的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内敛的光泽。
孩子们在村长和父母的催促下,排成了一列小小的队伍,一个个怯生生地,带着朝圣般的神情,走向那块决定他们命运的石头。
第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将颤抖的手按在冰冷的石面上,石头毫无反应。他瘪了瘪嘴,有些失落地退下,被母亲搂在怀里轻声安慰。
第二个梳着丫髻的女孩,手放上去后,石头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白光,旋即熄灭。“伪灵根,不入品。”张婶在一旁拿着名册,平静地记录着。女孩的家人脸上掠过一丝失望,但还是摸了摸孩子的头,默默站到一边。
队伍缓慢地向前移动。大多数孩子都无法引动测灵石,偶尔有一两个能激起微弱白光的,也只是最差的伪灵根,与修行之路基本无缘。气氛渐渐有些沉闷,村长叶老根脸上的期盼也慢慢被紧张取代,攥着的拳头里沁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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