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晒药场上的凝神草已收了大半,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草木清气。叶青云蹲在最大的那块晒药石旁,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粒饱满的草籽,目光却越过自家低矮的院墙,精准地落在坊市入口处那几个熟悉的身影上。
那是几个背着硕大货篓、步履轻快的小贩,正结束一天的奔波,准备归家。卖杂货的王二,货篓里还零星剩些针头线脑;卖时令鲜花的刘婶,空了的背篓里依稀能闻见残留的花香;还有那个总是笑呵呵、专卖孩童零嘴儿的老李头……他们如同溪流中的游鱼,每日在坊市各大家族、店铺的门槛间穿梭往返。
叶青云看得入神。他注意到,王二在经过张家紧闭的侧门时,脚步下意识地放缓,目光在那新换的铜锁上停留了一瞬;刘婶与赵家负责采买的婆子擦肩而过时,两人嘴唇微动,快速交换了几句什么,那婆子随即脸色微变,匆匆离去。这些细微的动静,寻常人根本不会留意,但落在有心人眼里,却像是平静湖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
“爷爷,”叶青云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角的些许药粉,声音里带着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微颤,“您看那些小贩。”
叶老爷子正坐在院中的藤椅上,就着最后的天光检查一本泛黄的账册。闻声,他抬起头,顺着孙儿示意的方向眯眼望去,花白的眉毛动了动:“不过是些在夹缝里讨生活的凡人,挣几个辛苦钱罢了。怎么了?”
“他们知道的,恐怕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叶青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因兴奋而略显急促的语调,“您想,张记杂货铺的王二,每日雷打不动要给李家送时新菜蔬,李家库房这几日是不是又新到了几箱贴着封灵符的低阶灵石,他搬菜时能看不见?还有那刘婶,每隔三日便要进赵家后院修剪养护那些娇贵的灵植,赵家那位心高气傲的小姐前阵子闭关冲击瓶颈失败,以致灵力紊乱、院中几株精心照料的月华草都蔫了,她拿着花剪进去,能察觉不到端倪?”
老爷子敲着账册的手指停了下来,浑浊却依旧清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青云,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的意思是,”叶青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盘桓数日的想法和盘托出,“我们可以用资源,换消息。咱们叶家如今虽不宽裕,但每月挤出十分之一的月例,换成他们急需的灵米、普通的伤药或是能促进作物生长的营养液,分润给他们。不需要他们做多么危险的事情,只需在走街串巷时,多留一份心眼,将看到的、听到的,觉得不寻常的事情,比如谁家突然大量采购阵法材料,谁家子弟许久未曾露面,谁家和谁家在坊市起了争执……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汇集到我们这里。”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清亮:“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碎片,拼凑起来,或许就能让我们看清附近的局势。这比我们闭门造车,只顾埋头修炼,要有用得多。至少,能让我们在风雨来临前,听到风声。”
老爷子沉默了片刻,手中的拐杖轻轻在地上顿了顿,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叶家这略显简朴却安宁的小院,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与决断:“你说得对……是爷爷我以前想得简单了,只想着守成,却忘了这世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咱们叶家如今虽力求安稳,不惹是非,但也不能真个两眼一抹黑,让人算计到头上还不自知。你这法子,稳妥,可行。”
得了爷爷的首肯,叶青云心中大定。
三日后,坊市角落一棵老槐树下。叶青云提着两袋沉甸甸、散发着微弱灵气的下品灵米,还有一小瓶自家炼制的、对外伤有奇效的“凝血膏”,等来了收工归家的王二。
“王大哥,忙了一天,辛苦。”叶青云笑着将东西递过去,“这点东西,不成敬意,你拿回去给家里孩子熬点粥,这膏药平时磕着碰着了也能应应急。”
王二先是一愣,待看清那灵米的成色和玉瓶上“叶家药铺”的标记,脸上立刻堆满了受宠若惊的笑容,双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才接过去,入手沉甸甸的分量让他更是惊喜——这灵米虽只是下品,但长期食用也能强健筋骨,对他们这些凡人来说已是难得的宝贝,价值抵得上他起早贪黑半个月的收入。
“青云兄弟,这……这太贵重了,我……”王二有些手足无措。
叶青云摆摆手,语气平和:“王大哥不必客气。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相托,就是希望你以后去各大家族送菜时,若是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比如谁家突然运进了大批不明物资,谁家的核心子弟似乎很久没露面了,或是听到些什么特别的议论,方便的时候,顺道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王二是个机灵人,立刻明白了叶青云的意思。他拍着胸脯,压低声音保证道:“青云兄弟放心!我王二别的不敢说,就是腿脚勤快,嘴巴也严实!这坊市里大大小小的人家,我每天至少跑个七八家,保证给您盯得明明白白,一有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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