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费僵在原地，脑子里嗡嗡响：他压根没往“私产”上想，一直以为是街道办的公房。好半天才缓过神，语气也没了刚才的冲劲，带着点不甘心问：“那……就没别的类似的房子了？我儿子的婚事，真等不起了。”
钱苗见他态度软下来，也放缓了语气：“程师傅，你的情况我记着呢。要是你愿意像人家一样，自己出钱修缮，我这儿倒有个消息，向阳街道那边有两处公房，户型跟小跨院差不多，就是得好好翻修一遍。你要是有意，我明天就带你去看看。”
程费沉默了半天，才闷声说：“那……我回家跟我爱人商量商量，明天再给你回话。”说完，拿起桌上的材料，耷拉着脑袋走出了街道办。
商量只是程费的借口，他真要是舍得花钱修房，就轮不到陈安住小跨院。至于置换，更是想都别想。家里就两间房，还是厂里分配的公房，哪有私产能拿去换？
就算真能凑出私房去换，换回来的房子撑死了也就跟现在住的差不多大，哪够一家六口舒展？家里四个孩子，老大要娶媳妇，老二老三将来也要分家，最小的丫头长大也得有自己的空间，哪一处不要花钱？家里那点积蓄，是留着给孩子办婚事、应急用的，哪能轻易投到房子上？
“老程，你可算回来了！”程费刚踏进大杂院的门，就被隔壁的王大妈堵了个正着。她手里还攥着刚择了一半的青菜，围裙上沾着点水珠，显然是听见动静就从家里跑出来的，语气里满是急切，“街道办那边咋说啊？那小跨院的房，咋就平白分给那个丫头了？”
王大妈也在打这房子的主意。她家儿子虽说去年结了婚，可婚后日子过得挤巴：小两口住的是从大厢房里用木板隔出来的小单间，空间窄得连转身都费劲。
到晚上老两口都得到院里溜达半宿，故意给小两口腾地方，这事说出来都觉得臊得慌。
如今儿媳妇怀了孕，肚子眼看着一天天鼓起来，屋里连给未来孙子睡的地方都没有，王大妈更是愁得睡不着觉。
自打上个月听说隔壁的小跨院要动工修缮，她就跟程费一样，天天扒着门往那边瞅，心里早就把那房子当成了“救命稻草”。有时见施工队停工，她还会故意凑过去跟工人搭话，拐弯抹角打听房子的大小，就想着等房子修好去街道办申请。
这会儿见程费耷拉着脑袋，一脸蔫相，王大妈更急了，声音也大了些：“是不是街道办偏心啊？你可是六级工，一家六口挤两间屋，哪点不比那丫头更需要房子？钱苗到底给你啥说法了？你倒是跟大伙儿说说啊！
她这话一喊，院里原本坐在树荫下择菜的张婶、靠在门框上纳鞋底的李奶奶，还有几个闲坐着聊天的街坊，都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跟着问：“是啊老程，到底咋回事？”“难不成真给那姑娘了？凭啥啊？”
程费被围在中间，没精打采地把街道办的事扒拉着说了一遍：“还能咋说？闹了半天，那房根本就不是公房！是住进去那丫头自己的私产。人家拿私房跟街道办置换的这跨院，就连修房的钱，也是她自己掏的，跟咱们想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私产？”“自己置换的？”众人听了都愣住了，脸上满是意外，紧接着又七嘴八舌地追问：“咋从没听说过这事儿啊？”“街道办咋还能跟私人换房子？”
程费又耐着性子，把钱苗跟他解释的话补了两句：“人家手续全着呢。现在那跨院早就是人家的私产了，街道办都没权力管，更别说租给咱们这些等着公房的了。我今天这一趟，算是白折腾了，还闹了一肚子气。”
大家这才彻底明白过来，原来不是街道办偏心，是人家姑娘自己有底子。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先前的愤愤不平，也都变成了各自的沉默。
陈安压根没察觉街道办那边因她起了一场风波，此刻的她收拾完行李，揣着钱包就出了门，直奔供销社买自行车。
她其实不缺自行车。之前端掉赵黑的库房时，里面就放着两辆旧自行车，还有一台八成新的蝴蝶牌缝纫机，都是现成能用的物件。更别说她还有从小王代购的碳纤维公路车，只是那车样式太新潮，在这年代根本没法光明正大骑出来。
可麻烦的是，库房里收获的那两辆自行车，全是没牌照的“黑车”，她没门路补手续，只能继续放空间里。
陈安打算等过阵子，把这些没上牌的自行车和多余的票据悄悄拿到黑市卖掉。毕竟放着也是浪费，还不如换点有用的。
也正因如此，她这次才特意拿着自行车票出门采购。对她来说，买新车不只是为了通勤，更是想通过正规渠道，拥有一辆能合法上路的车，顺便把手里的票用掉，免得闲置过期。
到了供销社的自行车专柜，陈安没多纠结款式。货架上摆着凤凰、永久、飞鸽三个牌子，她一眼就看中了最显眼的永久牌二八大杠——车身是经典的墨黑色，车架粗实，后轮两侧还能装货架，不仅平时上下班骑着稳当，载重量也比其他款式强多了，完全能满足她的工作需求。
付完钱，接过售货员递来的收据，陈安没歇脚，直接推着新车去了车管所。这会儿来上牌的人不算多，她跟着流程一步步走：先到窗口排队领申请表，按要求填好个人信息和车辆型号；接着把申请表、发票、户口本一起交给工作人员审核；审核通过后，又等着师傅过来给车架号拓印，在车把下方敲上专属的钢印；最后再回到窗口交手续费，看着工作人员在行驶证上盖下车管所的红章，把崭新的牌照绑在车上才结束。
骑上自行车，陈安轻轻蹬了一下脚踏，车轮平稳地转了起来。车把上的铜制车铃亮晶晶的，她忍不住用手指拨了一下，“叮铃——”清脆的铃声响了起来，听着格外悦耳。
她骑一路，忍不住拨了一路，“叮儿当、叮儿当”的铃声在街道上响着，引得路过的行人都往她这边看。
有个领着孩子的大妈忍不住笑着说：“姑娘，这铃儿好听是好听，可也别一直按呀！”陈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玩得太投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紧收回手，放慢速度，规规矩矩地骑着车往家走。
虽然被路人“投诉”了，但心里的喜悦却一点没减，毕竟，从今天起，她也是有车一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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