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坚强凑过来看:
“这么急?”
“上头催得紧。”
小赵压低声音。
“听说要搞摸底。”
张美云皱起眉:
“行,我吃完饭就去办。”
她匆匆扒了几口饺子,披上棉袄出门。
王坚强叹了口气:
“这年过的,也不消停。”
晚上张美云回来时,脸色更差了。
“妈,咋了?”
李文青端来热水。
张美云搓着手:
“陈老师家...成分可能有问题。”
孩子们都愣了。
“陈老师不是挺好的吗?”
王小牛问。
“好是好,可他家以前是书香门第。”
张美云压低声音。
“祖上出过举人。”
王坚强倒吸口凉气:
“那...那算地主?”
“算不算,得看怎么定。”
张美云揉着太阳穴。
“我已经报上去了。”
屋里一阵沉默。
只有炉子里的煤块哔哔作响。
第二天,陈老师没来串门。
他家院门紧闭,静悄悄的。
孙铁柱来叫纪黎宴滑冰,看见陈家院子:
“咋了这是?”
“不知道。”
纪黎宴扛起冰车。
“走吧。”
护城河上依旧热闹。
周絮梅也在,穿着那身红棉袄,像团火。
“纪黎宴,你来啦!”
她滑过来。
“我教你倒滑。”
“我可学不会。”
纪黎宴蹲上冰车。
“还是这个适合我。”
孙铁柱凑过来:
“周絮梅,你爸是工程师,成分好吧?”
周絮梅一愣:
“问这个干啥?”
“随便问问。”
孙铁柱挠头。
“我爸说,现在成分最要紧。”
周絮梅脸色变了变:
“我家贫农出身,能有啥问题?”
她转身滑走了。
孙铁柱莫名其妙:
“我说错话了?”
“你说呢?”
纪黎宴白他一眼。
“现在谁爱提这个。”
玩到中午回家,胡同里气氛不对。
几个妇女聚在陈家院外嘀咕。
看见孩子们,立刻散了。
李文青拉住:
“别瞎打听。”
进了院子,张美云正在晾衣服。
“妈,陈老师家......”
“别问。”
张美云打断他。
“该干嘛干嘛去。”
隔天放学,隔壁来了几个陌生人。
王小牛探头看过去,一眼就看见陈家院门被打开。
这几个人在里面搬东西。
大多数家具都不见了,空荡荡的。
“咋回事?”
王小牛又探出头,却被李文青一把拽了回去。
李文青压低声音:
“别看了,进屋。”
院子里,王坚强正闷头劈柴,斧头抡得一下比一下重。
“爸......”
吴文洁小声唤了一句。
王坚强停下动作,抹了把脸:
“没事,回屋去吧。”
孩子们刚进堂屋,张美云就从街道办匆匆回来了。
她解下围巾,脸色比早晨出门时更沉。
“妈?”
纪黎宴递过一杯热水。
张美云接过,没喝,只是攥着杯子暖手。
她眼圈有点红。
王坚强问:
“美云,你这是......”
“陈老师...被下放了。”
张美云声音发哑。
“去西北农场。”
“这么严重?”
王坚强震惊。
“不是还没定性吗?”
“有人举报,说他祖父当过伪保长。”
张美云抹了把脸。
“证据确凿。”
屋里死一般寂静。
过了好久,王坚强才说:
“那...那他爱人孩子呢?”
“跟着一起去了。”
张美云站起来。
“我去看看还有啥能帮的。”
她翻箱倒柜,找出些粮票布票。
又包了件半新的棉袄。
“坚强,你跟我送去。”
两口子匆匆出门。
孩子们坐在炕上,谁也没说话。
王小牛忽然问:
“二哥,伪保长是啥?”
“就是...给小鬼子干过事的。”
纪黎宴低声说。
“那陈老师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吧......”
可谁知道呢。
那一夜,张美云很晚才回来。
眼睛肿着,显然哭过。
王坚强也唉声叹气:
“陈老师多好的人......”
“别说了。”
张美云打断他。
“睡觉。”
日子还得过。
开学第二周,学校组织劳动。
去郊区捡粪积肥。
孩子们背着筐,排着队出发。
田野里光秃秃的,残雪还没化尽。
王小牛捏着鼻子:
“真臭!”
“嫌臭别吃饭。”
孙老师瞪他。
“粮食就得靠粪肥。”
纪黎宴蹲下身,用铲子把冻硬的粪块铲进筐里。
孙铁柱凑过来:
“你说粪肥真能长庄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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