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雨声又淅淅沥沥地响起来,细密雨丝给暮色蒙上一层朦胧灰纱。
田二因临走前“反扑”心情大好,难得动手张罗了一桌还算像样的饭菜,就着一点劣酒自斟自饮,心满意足后倒在床上。
不一会,鼾声响起。
万府之内,白色雾气再次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很快充斥整座死寂宅邸,并丝丝缕缕一点点向门外渗透。
朦胧雾气中,数十道影影绰绰的身影悄然浮现,齐齐望向柚子村的方向。
村口小路上,保安队那些僵硬的“人”也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它们动作更加迟滞,同手同脚木然地朝着村子挪动。
雾气卷土重来,看似气势汹汹,却在蔓延至田二的破屋附近时,像遇到无形屏障,骤然停滞。
几缕带着试探性的雾气小心翼翼飘向屋墙,在听到屋内陡然拔高的一记鼾声时,又猛地缩了回去,怂得十分干脆。
雾气中,数十道影子发出压抑的呜咽,在红线边缘徘徊不前,只敢扯着嗓子发出低沉含混的鬼嚎,像是控诉冤屈与不甘,又似在向上天祈求力量,以扳倒屋中令它们恐惧的仇敌。
破屋的窗棂破洞处,不知何时贴上一双小圆眼睛,正悄无声息地眨巴着。
小幸运缩回头,看了眼床上四仰八叉鼾声震天的田二,纸糊的脑袋似乎明白了什么,连鬼都怕他!
自己可千万不能惊动这家伙。
只是……只是那些钱都是它的血汗啊!拿回一点点,就一点点,应该可以吧?
踮着纸脚颠颠挪到床边,伸出两只纸爪子,屏息凝神在田二身侧摸索,动作小心到极点,生怕碰触到他的身体。
摸着摸着,触到一个小包袱,正被田二枕在脑袋下。
小幸运的爪子僵在半空。
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弄醒了……
就在它犹豫的刹那,“咔嚓——轰隆!!!”
一道惨白闪电撕裂雨夜,紧随其后的巨雷在屋顶炸开,震得破屋簌簌落灰。
小幸运吓得魂飞魄散,麻溜窜到床底,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田二也被惊醒,眯眼看了看窗外。
闪电过后,雨势骤然转急,哗啦啦地砸在屋顶和地面上。
“又下大了,还打雷……”迷糊不清地嘟囔着,咂咂嘴,翻个身,鼾声很快再起。
床底下,小幸运听到熟悉的鼾声,对银元的渴望压过恐惧。
慢慢爬出来,扒着床沿,露出半个脑袋观察,田二睡得很沉,脑袋偏向一边,小包袱一大半都露在外面。
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小幸运嘴角难以抑制地上扬,露出一抹贼兮兮的笑。
滑溜爬上床躺在田二身边,纸爪子极其缓慢的伸进包袱里,开始胡乱摸索……
与此同时,山上万家祖坟处。
炸雷之后,一道刺目闪电恰巧劈中坟头正上方被田二插入土中的小刀!
刀身成了引雷针,狂暴电蛇四散炸开,把整个坟头炸得泥土飞溅,焦黑一片。
万家在惨遭灭门后,享受到惊天动地般的“祖坟冒青烟”。
雷击过后,暴雨如注,混浊泥水裹挟着沙石,眨眼间就将炸出的深坑填埋大半。
突然,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阴煞黑气从泥水中汹涌而出,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喀啦”声,一双惨白干瘪指甲尖利的大手猛地破开湿软泥土,伸进凄冷雨夜……
柚子村的破屋里,小幸运已经摸到它心心念念的银元。
眼睛笑成了月牙,嘴巴咧成一条线,整张纸脸都洋溢着“发财了”的喜气。
一块,两块,三块……八块!不对?不能拿这么多,毕竟是“买”牛的。
纠结两秒后,万分肉疼地又放回去两块,把剩下六块紧紧攥在纸手里,心里乐开了花。
田二睡梦中总觉得身边有东西,猛地惊醒,一转身,恰好对上一双在黑暗中兴奋得冒绿光的眼睛!
这眼睛他可太熟了!
“你奶奶个腿!小兔崽子还敢回来?!”田二气得七窍生烟,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脚已经狠狠踹了过去。
小幸运吓得“中分”发型都竖成了两撮,眼睛瞪得溜圆,抱着银元一个翻身滚下床,哧溜一下消失在屋内的阴影里。
其实它没跑远,就蹲在墙角一个堆杂物的黑影中,赌田二眼神不好。
田二这会怒火攻心,还真是“睁眼瞎”。
跳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抄起门边一根木棍就冲了出去,完美错过墙角那团不起眼的阴影。
猛地拉开房门,风雨扑面而来,冰冷的雨水让他打了个激灵,也清醒了不少。
恍惚间,好像看到外面大树后有一道黑影闪过。
“兔崽子!看你往哪儿跑!”田二将其错认成小幸运,顺手抄起门后的锄头,冒着大雨就追了过去。
外面没有月光,暴雨又严重遮挡视线,四下里一片漆黑模糊。
全靠对地形的熟悉才能跌跌撞撞地追赶,可大树后面空无一物,左右查看也不见踪影。
“跑哪儿去了?”纳闷地嘀咕着,鼻尖忽然萦绕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像是死老鼠腐烂多日,又被雨水浸泡发酵,混合着朽木霉烂的气味,令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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