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血带深深勒进皮肉。顾宇兰的身体在昏迷中依旧抽搐,冷汗混着血水浸透身下的岩石。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他腹部的创口像一张狰狞的嘴,边缘翻卷,深不见底。
“血压持续下降。”陆宇成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握着顾宇兰冰凉的手腕,“脉搏很弱。”
我接过秦峥递来的简易扩创钳——那是从急救包里拆出来的,用酒精反复擦拭过。没有麻醉,没有无菌环境,甚至没有足够的光线。我握钳的手很稳,心里却一片冰冷。这一钳下去,如果找不到弹头,或者引发更致命的出血,他可能就直接交代在这里了。
辰安跪在一旁,双手死死按着我教他的压迫点,小脸惨白,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伤口,嘴唇抿得发青。
“辰安,”我听见自己声音干涩,“如果看见妈妈取出什么东西,立刻用那块浸了碘伏的纱布按住旁边,用力。”
他用力点头。
钳尖探入温热的创道。顾宇兰即便昏迷,身体也剧烈地弹动了一下。陆宇成和秦峥立刻全力按住他。我在黏腻的血肉和组织间摸索,触感令人头皮发麻。时间被拉成细丝,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滚过。
碰到了。
坚硬、微小,嵌在更深的位置。
我调整角度,屏住呼吸,小心地钳住边缘,缓缓外提。金属与软组织的摩擦带来令人牙酸的触感。弹头脱离的瞬间,一股暗红色的血涌了出来。
“按住!”我低喝。
辰安几乎同时将纱布压上,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抵住。孩子的手在抖,但位置分毫不差。
血涌渐渐缓下。我迅速清创,撒上最后一包止血粉,用绷带层层加压包扎。做完这一切,我后背全湿,手指僵硬得几乎无法弯曲。
顾宇兰的呼吸微弱,但总算还在。脉搏依旧细弱,但不再继续恶化。
“暂时止住了。”我脱力地靠向岩壁,“但失血太多,伤口太深,没有抗生素,感染和再次出血的风险非常大。他需要正规医院,现在。”
秦峥看着平板,摇头:“追兵没走,还在山口设卡。热成像显示他们增加了人手。我们带着重伤员,不可能突围。”
山洞陷入沉默,只有地下河永不停歇的轰鸣。辰安仍旧跪坐在顾宇兰身边,小手轻轻搭在他没有受伤的右手腕上,像是在感受那微弱的脉搏。忽然,他抬起头,看向洞穴深处那些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矿石,又转头看向我们进来的那条湿漉漉的岩缝。
“妈妈,”他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慎,“刘爷爷说过,这种会发光的石头附近,有时候会长‘血见愁’和‘地龙藤’。那是很好的伤药,止血消炎比西药粉还快,就是不好找。”
我愣了一下。血见愁、地龙藤……那是古医典籍里记载的稀有草药,对创伤感染有奇效,但现代几乎已经绝迹。辰安怎么会知道?
“你见过?”陆宇成问。
辰安点头:“去年夏天,我跟刘爷爷去更深的山里采‘七月兰’,在一条暗河边的石缝里见过一点。刘爷爷当时不让采,说没到年份,采了糟蹋东西。但他教过我认。”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宇兰灰败的脸上,“他……他能撑到我找回来吗?”
我检查了一下顾宇兰的状况,心沉了沉。“最多十二个小时。如果引发高烧,时间更短。”
“我去找。”辰安站起来,眼神坚决,“我知道大概方向。那条暗河的水声,和这里有点像。”
“不行!”我和陆宇成几乎同时反对。外面不仅有追兵,还有那些被称为“山魈”的未知生物,深夜的深山对一个孩子来说太危险了。
“我能行。”辰安倔强地看着我,小手摸向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我认识路,也认识哪些地方危险。刘爷爷教过我怎么在山里不迷路,怎么躲开不好的东西。”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他……他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不能看着他死。”
最后那句话,像根针扎进我心里。我看着孩子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心,忽然意识到,这八年山野生活赋予他的,远不止草药知识,还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生存责任感和决断力。
陆宇成与我对视一眼,他看到了我眼中的动摇。“我陪他去。”他说。
“不,”秦峥打断,“你留下保护知欣和伤员。我去。我受过野外追踪训练,脚程快,而且,”他晃了晃平板,“我能用这个做路径标记和预警。辰安指方向,我来负责安全和开路。”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时间在顾宇兰微弱的呼吸间飞速流逝。
我们快速准备。秦峥带上所有能用的防卫装备和照明工具,给辰安套上一件我的备用保暖内衣,又用防水布给他做了个简易背包。辰安从自己那个旧书包里,小心地拿出几个小布包和一块黑乎乎的、像树脂一样的东西。
“这是雄黄粉,驱蛇虫的。这个是晒干的刺藤果,味道很冲,有些动物不喜欢。”他解释着,熟练地将东西分装,“这个黑的是老松脂,万一需要生火或者粘合伤口,能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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